救生員的驚魂夜

我是一名職業救生員，工作地點在中部海水浴場

炎炎夏日，正值游泳旺季，平時我都寸步不離堅守崗位
偶爾抽身上廁所，空檔也不過三兩分鐘，誰知道這麼不巧
狀況偏偏發生在這幾分鐘內！

那天 早上11點多，有一個年輕人好像失戀還是受到什麼刺激
居然在喝醉的狀態下潛水游泳，由於他一個人獨自前來
加上離人群遠，沒有引起旁人的注意，就這樣悄悄的溺死了

屍體漂浮水面，被浪潮打回岸，周圍正在戲水的女孩們嚇的花容變色，
尖叫聲驚動了我，立刻投入緊急搶救，卻已經回天乏術....

警方調查後證實是意外，因為他有強烈的酒精濃度。
雖然我本身有職務缺失，但死者喝醉在先，我方賠償一些慰問金
家屬方面也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活人不追究不代表死人肯放過你....一個禮拜後......

我們晚上住在海水浴場附設的小型宿舍裡面，
順便看守水上摩托車等遊樂設施
出了門就面向海，就是案發地點....
宿舍有一位同樣身為救生員的同事，
資深的他今年55歲，大家都叫他老馬，明天他就要退休了
平時他人就好相處，很照顧同事，這段期間我陷入低潮，
他不斷在旁安慰：

『小陳，你不必太自責。幹那麼多年我本身也曾失手過，
例如五年前有一名遊客不聽勸告，離開我們的監視範圍，
闖到警告標示的深水區，結果遭遇暗流溺斃...
這些不守規則的人一意孤行形同自殺，只圖自己短暫的快樂，
不懂得愛惜生命，就算我們這次救了他，
以後他走到別的地方也難保平安。我看多這種人，你還是看開一點吧
別讓這種事情影響你一輩子的心情。』

經過他的心理輔導後，我逐漸釋懷了，內疚感減輕不少。

這天夜裡，天氣熱得睡不著，今晚也是老馬待在宿舍過夜的最後一晚
他趁著興致外出，打算買一些啤酒和小菜回來消暑，
就我一個獨自留在宿舍，躺在沙發看著電視節目
此時11點鐘，又正逢鬼月，電視撥放一部叫鬼抓人的恐怖片
內容再講水鬼，說冤死的鬼魂會在他死的地方找替身....
﹝前陣子遭遇過意外後，我開始對這方面的事情感興趣﹞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DO ﹏﹏﹏

電影看得入迷，門外突然驚傳防盜器的警報聲！嚇得我整個人跳起來
我們停車棚內水上摩托車有安裝防盜裝置，警鳴代表有人動手腳去啟動
換作平常時，我一定馬上衝到現場去查看！但....我猶豫了一下，
不知道怎麼搞的，腦海浮現出前幾天溺死的那位少年的屍體...
讓我提高警覺，於是快步登上三樓陽台，採居高臨下的視點觀測動靜
停車棚距離宿舍約50步，高度差不多，加上路燈照映，
由側面可以勉強看到棚內一團黑影不安份的左右擺動，
忽上忽下似乎在進行偷車的動作，心想：好個小賊！

這就下來抓賊！


人剛來一樓，大廳地板濕搭搭的，一灘和著頭髮的海水
有規律的從正門縫下湧入，怪模怪樣的擴張....
我吃一驚，退上樓階幾步，那灘頭髮水居然也跟游上來，
水沒有道理往上流動....莫非是水鬼？
念頭一動還得了，趕緊奔上頂樓去！

最後一道門鎖上，被困在三樓高的陽台，有繩索，本想往下攀爬逃生，
又想，這裡近海，人哪裡跑得過水鬼？跑也白浪費力氣...
沙..沙..沙...像踩著濕拖鞋走路的聲音，
朝我這裡接近，一邊陰冷的覆頌著：

【救生員...我遇險時你人在哪裡....怎麼不救我....要你賠我命...】

【救生員...我遇險時你人在哪裡....怎麼不救我....要你賠我命...】

糟糕！這該如何應付？這時不能光顧著發抖...
要鎮定！試著和牠溝通：

「大..大哥，你不能找我啊！你找錯對象了！
我不是救生員，我是職夜班的警衛！」

【哼....少推卸責任...我非讓失職的人賠我一條命....】

「我沒騙你啊大哥！冤有頭債有主，
你應該找當事人討命！不要牽連無辜啊！」

【別想賴..我今天頭七還魂...在水裡聽到兩個人對話..
其中一定有一個救生員....他說他失手了..說什麼不必自責..】

真是太好了！我想，這水鬼八成沒有聽清楚這段對話的全部
我立刻話鋒一轉，將責任推給老馬：

「對對對，當天值班的救生員叫做老馬，是個老油條，
仗著自己快退休最愛混水摸魚。出事那天他偷偷躲在冷氣房睡覺，
根本無心工作！還說什麼淹死的都是自找死的蠢蛋，不必自責！
相當可惡，他才是你要找的人！」

【哼...真的嗎？..】

「他..他正好今晚睡在這哩，不過剛剛他出外買酒，每天都喝得醉茫茫
你可以等他，他就要回來了！」

【等...要我等？】

天助我也！停車棚傳來引擎聲，老馬騎摩托車進去車棚放車

「你看！你看！他回來了！老混蛋現在提著啤酒往這裡走過來了！」
我話才說完，那灘水由門縫下溜進來、水鬼豎立在我眼前，
表情像死魚一般顏色，雙眼被海草覆蓋，身體的腫肉像輪胎一圈一圈
相貌全然變形和生前判若兩人，牠伸出腫脹的手掌按在我胸口...

【.........................】

我異常鎮靜，目光沒有逃避他的盯視，我知道，他在聽我的心跳測謊！

【....你沒騙我.....老馬...該死.....】語畢，一躍跳下三樓
啪！的一聲，我忙轉頭看樓下，原本正要進門的老馬，
突然，人僵住了，硬梆梆的轉身，朝大海的方向前進......

想起平易近人的老馬，生前一再跟我提起規劃好的悠哉退休生活
要和家裡的老婆去日本旅遊，要買紀念品回來送我
突然莫名其妙的代我而死，我居然能面不改色的說謊瞞騙過討命鬼
如此自然的、理所當然的出賣掉一個好夥伴，一個即將退休的好人

轟隆隆．．．數道閃電劃過天際，電流在雲層奔騰，天開始降雨了

我的眼框溼了，站在陽台上淋著雨，含著愧疚的眼淚目送遠去的背影
看著他一步一步沉入海底....

對不起，老馬，你永遠都無法退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