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水聲

我誕生在一個「夢的家族」裡，據說我們家族裡的人作夢都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可以由作夢來得知未來將要發生的事。

這對許多人來說是夢寐以求的好事，但只有身在這個家族中的我，知道這個遺傳

是個悲劇。

就拿我們這一代來說吧！我的哥哥因為不相信自己會像夢中見到的那樣，

被一隻麻雀的鳥喙插入喉頭而死，所以去參加幫派的械鬥。……那天晚上，

他真的被抬了回來，喉嚨上還插著一把生鏽的美工刀。

可憐的哥哥，要是他早一點把刀和鳥喙聯想在一起，就不會枉送小命了。

但最困擾我們的也就是這一點，因為我們始終搞不清楚夢裡出現的到底是象徵

還是真實的情況，我的奶奶曾經夢到一顆球，結果她懷孕了；而我的姊姊

也夢過一顆球，結果她走在路上被球打到腦袋……

因此，雖然我們的家族有預知的超能力，但卻沒有人能逃過夢裡的悲劇，

因為我們實在不清楚夢和現實的關聯啊！

昨天，一整個晚上，我的夢理都出現水聲，對，只有水聲，除了水聲之外，

我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我好害怕這個夢是不是在警告我什麼，

會是浴室裡的水龍頭忘記關嗎？

或是會再來一場像桃芝颱風帶來的大水災，還是，還是……我不敢再猜了，

有了哥哥姊姊的經驗，我想這大概也不會是什麼好事吧，搞不好，我會步上

哥哥的後塵，追隨他的腳步到地……不行不行，我不能再這麼想，一定是我

自己想太多了，誰說預知夢就一定是厄運的象徵，說不定我的夢會為我帶來

好運，算命的不都說：「遇水則發」，水就代表錢財，而昨晚不斷的水聲

可能就代表著源源不絕的財富朝我滾滾而來，我極力說服自己去相信這捏造

出來的好運，也懷著一顆充滿期待卻又夾雜著些許不安進入夢鄉，夢裡，

又是那些無盡的水聲……

一連好幾天，我的夢都攏罩在水聲之中，但我卻沒有對任何人說起，包括

和我最親密的姊姊或是爸媽，我不想讓他們為我擔心。我極力想忘掉這夢魘。

或許是因為聽了太多的水聲，讓我有想上廁所的衝動，全家人入眠十分，

儘管屋裡一片漆黑，我還是鼓起勇氣朝著廁所走去，沒辦法嘛，我真的

快忍不住了……走出廁所，經過客廳，抬頭看看牆上的時鐘，嗯，半夜三點

，我還有三小時可以睡，突然，我看見電話的留言信號不停地閃著紅燈，

有誰會在半夜打電話來擾人清夢啊？好奇心驅使我按下重複鈕……

『你不用再害怕了，你絕對不會像你哥哥一樣死去，只要有我陪著你，不用怕……』

搞什麼啊？！哪來這種無聊男子打來的變態電話？真是莫名其妙！

還好是讓我給接到，要是讓爸媽知道，勾起哥哥過世的傷心往事，

不知道他們又會哭成怎樣，還是不要告訴大家好了

接連好幾個禮拜，我的夢還是一樣－－水聲，而我總是固定在凌晨三點

起來上廁所，也固定接到那變態男子的留言。

起出我以為這只是單純的惡作劇，沒想到他竟然是衝著我來的，因為每通

留言都說中我內心深處的恐懼－－無盡的水聲，而且還愈說愈過分，

我覺得好可怕，好噁心，就好像有人在監視我，但，更奇怪的是，

我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我的夢境，而那個人卻對我的一切瞭若指掌，

我真的快受不了了，決定，還是跟姊姊商量一下吧！

「姊！姊！你快起來啦！那個人又留言了！」

「真的要聽嗎？聽你說得怪可怕的，我心裡都毛毛的，可不可以不要……」

「難道你要我這樣一直深受其擾嗎？」

「可是……」

「姊……」

「好吧……」

我和姊姊硬著頭皮，按下重複紐……

『……今天的你精神看起來不太好喔，你在害怕我嗎？

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離開你，只要你一天忘不了那個夢……

我比較喜歡你以前開朗活潑的笑容……』

「啊！！！！！！！！！」

就這樣，爸媽就在我和姊姊的尖叫聲中驚醒，我一五一十地把實情全部

說給爸媽聽，為了解決這件事情，爸媽也帶著我和那電話留言到警局

去備案，而我們也查過了通聯紀錄，但，毫無頭緒，警方也只能猜測

那個人是用公共電話犯案，至於到底是哪一個公共電話，警方目前

還無法鎖定……

飽受精神迫害的我也開始變得神經質，對周遭的一切起疑心，懷疑那個人

就在不遠的地方緊緊盯著我，我害怕一個人待在家裡，就連在學校等人多

的地方也覺得非常不自在，最後爸媽和校方商量的結果決定讓我先休學

一陣子，當然，我們也曾尋求醫生的幫忙，而醫生診斷的結果－－官能

妄想症，至於這禍害的源頭可是不曾間斷過……只要聽到電話聲，我就

開始發抖……

「我看，你就像公司請個假，帶妹妹去度假散散心吧！遠離電話和都市，

看看她會不會好一點。」

「爸，媽，我知道，你們就別再傷心了，我相信妹妹一定會好轉的。」

「姊，你看海水好藍，好漂亮喔！」

為了讓我忘記那可怕的記憶，姊姊帶我到海邊來度假，我們投宿在一家

臨海的小民宿，這民宿的主人是一對和藹可親的老夫婦，他們對我們姊妹倆

很照顧，或許是因為這碧海藍天的美景與悠閒的生活步調讓我忘記了那個

夢魘，直到那天晚上，我爬起來上廁所……

「咦？！姊姊的手機裡面有留言耶，會是爸媽打來的嗎？還是姊姊的男朋友

留的？嘿，偷聽一下好了」

「你以為你逃得了嗎？！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的……」

「今天清晨，××海域發現一具漂浮的少女屍體，經警方調查，發現這名少女

與其胞姊投宿在附近的民宿，根據警方初步研判，這名少女應該是自殺身亡，

現場並無打鬥痕跡，而死者身上也並無任何外傷，致死原因應該是溺水，

現在就讓我們來看看稍早之前這家民宿老闆所接受的訪問。」

「我…我嘛不知啊，昨晚兩點多，那個查某因仔(死者)來甲我借電話，

伊的面色金歹看，聲嘛變甲就粗魯，好像查甫聲，我想貢這幾工伊兩人住阮家

，伊兩個嘛攏乖乖，我就甲電話借伊，後來伊返去房間了後就跑出去，

我嘛不知伊去叨，今日早起，我甲阮牽手才知影伊發生代誌，

一個水水的查某因仔就按呢死去啊，金可憐……」

「以上就是本台記者先前所採訪到的訪問，現在將鏡頭還給棚內主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