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過了幸福的季節

　　“曾經見過一株花，特別漂亮的蝴蝶蘭，它純白的花瓣如靜臥枝上的雪，淡雅卻又耀眼。想走近，卻有立在了原地，怕它的光芒刺壞了眼睛。慌亂的步伐會不會讓雪花紛飛滿地？我很害怕，怕我的沖動破壞了它的美麗，打碎它的甯靜。背轉身的一刹那，看見了滿天的星斗，微風拂過，搖曳著白蘭，搖曳著思緒散布四季的每次孤單……”
　　（一）
　　這樣的夢境她不知做了幾次。
　　她時常在我面前說起，提得最多的是“幸福”，“季節”四個字。我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就象斷了線的風筝，隨風而起，找不到真正屬于她的方向。
　　（二）
　　她叫米露，同學都叫她小露，而我卻稱呼她“小丫”，她很喜歡我這樣叫她。她漂亮而可愛，一副讓人心醉的臉蛋，一雙尖而巧的鼻子，一對錯落有致的眼睛，一張薄而細膩的小嘴巴。這種“西施”般的造型，讓一群男生“死去活來”。高中三年，我們一起走過，在我心里她是個淑女形象，但我對她的父母很不理解。在學校她被管的很嚴，每天都是泡在書中，除了我她沒有朋友，那時的她很聽家里的話，在父母的壓制下苦苦讀書，終于她輕松地考取了武漢大學。高考后，我們依然保持著聯系。
　　（三）
　　大學的生活並不象高中那樣，光讀書是不行的。由于受高中父母管制的影響，她大學依然沈靜于圖書館，這正是她父母所期望的，她父母希望她繼續考研，繼而考博。
　　所以，她在大學很少有知心朋友，除了一群男生想打她注意外，她只有找我聊天，可每次她談及的都是大道理，典型的書蟲，我都受夠了，真不知道在她心里除了書還有什麽。
　　記得三年前，她突然打電話給我說：“校園里有許多一對一對的人，親親熱熱，摟摟抱抱，很是不好意思。”她那時根本就不懂什麽是愛情，后來她說班里有個男生寫情書給她，當場被她訓斥里一番，從此威名全校，在也沒人敢打她的注意了。沒想到她倒覺得很幸福，很清靜。
　　（四）
　　直到大二的時候，她在圖書館認識了一個同樣的書蟲“楊晉東”，他高高的，瘦瘦的，典型的營養不良。一副窮酸的樣子，倒讓她覺得找到了知音。我看用不一年她學校的圖書館的書都要被他們吃光咯。
　　接下來的日子，她常去圖書館的二樓，靜靜地坐在窗戶旁看書，或許是爲了等楊晉東，還是？以致圖書館的阿姨都對這一個尊貴文雅可愛的米露所震撼，更是對那個土里土氣窮酸的楊晉東而折服。阿姨說：“她在這工作了三年，真還沒見過這樣一對書蟲。”（三年前我去武漢大學阿姨說的）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地過去了，俗話說“日久生情”，終于小丫對愛情有所憧憬，就在那時，楊晉東主動向她示意，搞的小丫怪不好意思的，直楞著個頭，半天才吐出一句：“明天晚上櫻花亭見。”
　　那天晚上，小丫專門打電話問我要不要接受他。或許此刻的她渴望有人愛她，尤其是異性。起碼五年來被父母壓在書與情的邊緣的滋味也不好受。上次去過一次武大，對楊晉東的印象還不錯，是一個典型的吃苦，耐勞，誠實，大度的農家子弟，換成我也會答應的。于是我叫小丫考慮考慮，其實我知道小丫是喜歡上她了，不然上次和他在一起老是紅著個臉，只是現在她對愛情還有些質疑。
　　（五）
　　那天晚上，月光如水，天上沒有一絲烏云，顯得格外明朗。櫻花樹下早已坐著一個女孩，微風時不時送來迷人的花香，月光籠罩下的櫻花，幽靜而清涼，那斑斑駁駁的疏影映在下丫的身上，如詩如畫，讓人無法呼吸。
　　遠遠走來一個高而窄的影子，小丫知道是他。他穿著一套西裝，（后來聽他說，這套西裝平時都舍不穿，只有出門才穿。）頭發也梳得光亮鮮澤。小丫開始有些緊張，雙手時不時地顫抖著，只見楊晉東慢慢地坐在她身邊，遞給她一封信，說：“先不要打開，等回宿舍了才看。”害羞的小丫很聽話地收了起來，顫抖著聲音說：“有……什麽……事嗎？”
　　楊晉東一把抓住小丫的手，深情地說：“我想讓你做我的女朋友。”
　　小丫怔住了，她沒想到楊晉東會如此直言，瞪著一雙迷人的眼睛傻傻地望著他，好一會兒才說：“你……爲什麽要讓我……做你的女朋友？”
　　楊晉東憨誠地說：“因爲我們志同道合啊，你知道嗎？當我第一次在圖書館看書時，就不經意看見你坐在牆角看書，我就私下對自己說一定要追到你，后來，我經常去圖書館就是爲了看到，只有見到你我才開心，那些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小丫聽完后，感動地流下了淚，因爲她從小到大都沒聽到這麽深情的話，一直以來她心里只有父母的管教。于是答應了楊晉東，兩個人手牽著手在櫻花林漫步，有說有笑，好不開心。
　　（六）
　　回到宿舍后，小丫迫不及待地打開那封信，上面寫道：
　　小露，我愛你，我們在一起很幸福，我並不是因爲你漂亮才喜歡你，我愛你是因爲我們有同樣的未來，請相信我，有了你，我將成爲全世界第二幸福的人，而第一幸福的人將是你，因爲你有我。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一直在你身邊……
　　小東
　　小丫當時感動的一夜沒睡，跟我聊了個通宵，也不知道她那晚花了多少手機費，那可是長途加漫遊啊。倒是我被她弄得第二天打瞌睡。
　　后來，有一次國慶，她把楊晉東帶到我的學校來了，我那天苦惱了一天，因爲我的學校周圍根本就沒什麽好玩的地方。想來想去，最后我還是帶他們去了那個所謂的鄱陽湖，出乎意料的是他們很喜歡這里。到了那里，我們在湖岸邊撐了一只船，那是個霞光璀璨的清晨，淡霧仿若輕煙，籠住湖水與小島，氤氲的岫云，懶散山谷。遠處翠翠隱隱，紫霧漫漫，不知不覺船已蕩向蘆荻叢旁，小丫站在船頭，呼吸著新鮮空氣。舉目四望，一片紅蓼，幾叢碧葦，盡收眼底。小東于是將船攏了岸，我們踏著細草，悄悄走過一箭路，來到了湖心小島。忽聽長空白鹭高唳，仰頭一看，霞光無采，霧氛匿迹，云高氣爽，北鹭高翔，正是“秋景傷情心茫然”，但這絲毫沒有影響我們的心情，我們興致很濃地在島上釣魚，燒烤，不知有多快活。
　　記得那天小丫說：“要是將來也找一個這樣的地方生活，那真好。”也許在她看來，生活在隔世才是最幸福的，自然讓她快樂，然而她不知道那些都是虛渺的，天真的。做爲一個人，能獨立出這個紛繁的社會嗎？不能，于是我跟她講：“還不如先在你做個生意，自主創業，那時多有成就感。”小東也極力贊同，他說：“是啊，有了自己的事業，我們一起經營，到時就可以獨立，有了自己的積蓄，想干什麽都行，何況現在也有好多大學生邊讀書邊創業。”就是這句話影響了小丫的一生。
　　（七）
　　那天，是我們玩得最痛快的一天，小東說下次還要來，可是到了現在他們也沒來過，這要從去年說起。
　　當時，正放假，小丫呆在學校沒出去。突然家里打電話來，叫她回家一趟。小丫不知道出了什麽事，但從電話里可以知道不是小事。坐了五個小時的車，她來到了那個熟悉而溫暖的家。可是遠遠看見父母扳著一副嚴肅的臉，小丫心里有些害怕，剛一踏到家門口，“啪”的一聲，一個沈重的巴掌打在了小丫的臉上，頓時小丫的臉青了一塊，她感到很莫名，忍著痛說：“爲什麽打我？”
　　只聽她老爸嚴厲地說：“你還好意思說，我問你，你是不是在學校有了男朋友？”鄰居們都圍了過來，怎麽也不解其中的緣故。
　　小丫低著頭沒出聲，她老媽走到她耳邊輕輕地說：“女兒，你現在還小，談戀愛不要急，你現在的目標是考研，何況那些男的沒幾個好的。”
　　小丫忍不住了，含著灼熱的淚說：“談戀愛怎麽了？談戀愛有什麽錯，小東他是好男孩，我就是喜歡他，這也有錯嗎？”“是啊，大學里談戀愛是正常的啊，小丫他爸媽也太封建了吧？”人群中有人輕輕地說。
　　“啪”又是一個耳光，她媽媽罵道：“還嘴硬，走，跟我進屋去。”
　　小丫不能理解父母的做法，他們只知道爲了自己把意志強加在女兒身上，然而小丫沒有屈服，在她心里，跟小東在一起是對的。于是不把話說清楚，她死都不進去。
　　她老爸氣怒了，大聲罵著：“我知道，你長大了，翅膀就硬了，老子的話就不當回事了，我看這兩年你都是跟那混蛋鬼纏在一起。”
　　小丫傷透了，哭著嚅咽地說：“我沒有，我沒有。”
　　她老爸瞪著一雙大眼說：“好，沒有。今天老子就當著街坊鄰居的面把話說清楚，要是你不跟那小子斷絕來往，老子就不出一分錢供你讀書，你當錢是白來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鄰居也不解，私下議論說：“那有這樣的父母，孩子畢竟是自己身上的肉啊，這未免太殘忍了些。”
　　沒想到一向溫馴的小丫，今天異常地倔強，只聽見她大聲說：“老爸，你錯了，錢是買不到女兒的心的，今天我也當著街坊鄰居的面把事情說清楚，我已經是個大人了，我有我的自由，我有我追求自己幸福的權利。我跟小東在一起沒有錯，還有，從今天起，我自己賺錢供我讀書，不用你們操心”。說完，哭著跑了，她父母當場氣暈了，還是鄰居及時地救了過來。
　　（八）
　　傷心的她回到學校后，立馬跟我打了電話，我聽到電話那頭哭聲不斷，吐字不清。第二天就趕了過去，她把事情的原委全跟我說了。我也爲她難過，好不容易有了一斷純真的愛情，卻被她父母無情地排斥，也不知道她父母是吃錯了什麽樣，就好像小丫不是他們的女兒一樣。
　　但事已成事實，我只能安慰她，告訴她要堅強。似乎從那天起，她一下子長大了很多，再也不是當年溫馴嬌氣的小丫了。之后她果真堅強了起來，有志氣，肯吃苦，我真不知從小吃好，玩好，睡好的她能不能適應現實的無助的生活。
　　當晚，我叫小東出來商量了以后的事，小東萬萬沒想到她的父母會如此反感小丫和她在一起，小丫突然堅定地說：“小東，記得上次你說過，現在有很多大學生一邊讀書一邊創業，我現在想通了，既然爸媽不給我錢讀書，我決定一邊學習一邊創業，你支持我嗎？”
　　小東怔住了，他不知道小丫會有這樣的想發，但想想自己，以及對未來事業的期望，毅然地說：“我支持你，再大的挫折有我分擔你都可以承擔，恩……可是……我很窮啊！”于是小丫趁著小東這句話，便向我借了五千塊，加上小東的一千塊，以及自己一直留著的一萬多私房錢。第二天就在學校附近租了個店面，開了個小水果吧！
　　由于學校好多人聽說了他們的愛情經曆，都爲他們轟轟烈烈追求愛情的信念而感動。于是，顧客如云，生意興隆。這讓小丫和小東看到了希望。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對的。第二個月的周末，便請我過去慶祝，順便把錢還了我。那晚，從來不喝酒的小丫，一下子喝了三瓶，醉熏熏地躺在小東身上，我也被灌的迷迷糊糊，小東絲毫沒半點醉意，只見他一手抱著小丫一手扶著我上了二樓，那是一間二室一廳的房子，我睡在東房，半夜我模模糊糊聽到西房有輕輕的叫聲，有時又有淒淒的呻吟聲。我以爲是做夢。后來才知道是小東早已蓄謀的計劃。
　　不知爲何，她父母知道了小丫開水果吧的事，于是買通了周圍的鄰居，同時不讓人去小丫的店買東西，他們以爲這樣斷絕女兒的客源，等女兒無法維持下去，自然就會回心轉意了。
　　（九）
　　一天，兩天……
　　一月，兩月……
　　水果吧，一天不如一天，小丫很是苦悶，除了我周末偶爾帶些同學去，幾乎沒有了人。小丫和小東百思不解，好像一下子人都消失了一樣。那天小丫臉色很沈，大吐了一地，我們以爲她是勞累成吐。眼看又要交房租了，沒有顧客，創業的希望就要破滅了，小東開始失去了信心，加上這幾個月確實又煩又悶，一點活力也沒有了。漸漸地小東有些厭倦這樣無助的生活，時不時跟小丫發火，有時還打她，弄得關系格外緊張。
　　終于有一天，小東耐不住了這樣苦悶的日子，于是狠心地向小丫提出了分手，小丫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她不向心小東會背叛她。因爲，愛情在她眼中是那麽神聖，偉大，經久不衰，而如今……她哭了，第一次爲一個男生哭了，看著對她不抱任何希望的小東，她絕望了。她心想：當年的諾言去哪了？爲什麽男孩總愛編織一個又一個美麗的謊言？讓那些善良的女孩一個又一個拼命往里鑽。
　　那天，她來我學校了，我當時恨不得把小東狠狠揍一頓。她要求再去那個小島，那天，她整整在島上哭了八個小時，或許她要把眼淚哭干，來世便可做個快樂的天使。她問我，是不是女人總會有這樣的痛苦，我看著她那狼狽的樣子，才知道她徹底死心了。她緊緊抱著我，訴哭著二年來的酸楚苦辣。我告訴她，人要經得起挫折，要堅強地面對生活，風雨后依然積極地追求著未來。她微微地對我笑了，我知道她不再爲小東再流半滴淚了。
　　（十）
　　半年后，她辍學了，不是因爲沒錢讀書，而是因爲她生了小孩，當時好多同學勸她打掉，可她堅決要生下來。或許，她要用孩子來時刻告誡自己，愛情曾經讓她的心死了。
　　半年后，她帶著孩子“隱居”在了一個很偏僻的上村，過著農閑的生活，再也沒回那個曾經溫馨的家。而小東自始至終也沒來找過小丫和他的孩子。
　　……
　　晚上我做了個夢：
　　六十年后。
　　一對白發蒼蒼的母子牽著手，互相依偎著在田間小路上漫步。金色的夕陽灑在他們身上，好一副平靜而淒涼的安樂圖。正是：
　　半生平安半生艱，終結情緣獨身姻。
　　如今佳人已何去，留得一子空憶恨，
　　但得夕陽無限好，只是惆怅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