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第一名

清晨因聽到妻子出門前的呼叫聲而醒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絲絲的陽光，和煦卻不刺眼，令我精神為之一振。而睡在我旁邊的三歲稚子，臉上透出可愛秀氣的氣息，讓已為人父的我，真想大力咬下一口。
看看時間亦不早了，是該喚兒子起床的時刻，不然我就來不及在上班之前送兒子到幼稚園了。一邊搖著兒子的身體，一邊口中並喚著：「惇惇，該起床囉！趕快囉，不然來不及囉！」兒子的眼皮動了幾下，嘴巴哼了二聲，身體還是沒什麼反應，但我知道兒子已漸漸地清醒了，我又說了：「快點囉，不然等你醒來的時候，爸爸媽媽都出門了。就只剩你一個人了，你就看不到爸爸媽媽囉！」
就像每個早晨，兒子開始嘟著嘴撒驕地哭，張開還沒睡飽的眼睛二秒鐘，再來就自動閤上了雙眼，原因是在找尋我的方位後，開始努力地把身體往我的身上靠，然後我會抱著他，那他就安心了。
此時我會抱著他到浴室，讓他可以站在馬桶蓋的上面，他就會慢慢地清醒，通常他會拿著已裝滿水的小漱口杯和擠好牙膏的小牙刷，開始動作了起來，雖然緩慢但仍然保持可愛的模樣。有時在開始刷牙前還會自己抖屁股、脫褲子說要尿尿。
但今天的他特別奇怪，都已經過了三分鐘，連我都已經快刷好牙了，他還是連動都沒動，仍然坐在馬桶蓋上發呆。等到他看到我漱完最後一口的水，放好杯子之後，他突然性情大變，拳頭握了起來，搥了好幾次洗手台，臉上的表情是認真地生氣模樣，口中還唸唸有辭。這樣還不打緊，他自己還從馬桶蓋上下來，往我的身上踢了一腳，踢完之後還是哭個，真是讓我氣死了。雖然他這一腳的高度頂多只能到我的小腿，但我已被他這樣的舉動嚇了一跳，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回事呢？
本來是想針對他動手打洗手台、動腳踢我而糾正他的行為，而我倒是先冷靜自己，回想了一下整件事情的經過。原來，平常的他雖然動作緩慢，但也因牙齒少、動作少，所以刷完牙、漱完口之後還是比我快，此時的他會自豪地說他是第一名。如今看到我比他先刷牙漱口好了之後，他自然就不是第一名了，原來他當時嘴巴裏說的是「我沒有第一名」，是因為他沒有拿到第一名而在生氣，真是令我又愛又氣。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心裏想著我到底是要先擱著這件事趕快去學校上班呢？還是要趁著這件事情的發生而給孩子一個機會教育呢？當下就是最好的醒悟時機！雙手把正在哭鬧的孩子抱到房間，讓他坐到床邊，此時此刻正是關鍵時刻。
我語氣平緩地問他說：「你是不是很想得第一名？」
他已哭到淚流滿面地點點頭並說：「嗯！」
「你是不是因為今天沒有得第一名而生氣呢？」
「嗯！」他回答著，而哭的聲音已漸漸小了。
我再問他：「那以前你第一名的時候，爸爸沒有第一名，爸爸有沒有哭哭呢？」
他搖搖頭並說：「沒有！」而此時的情緒已慢慢平靜下來了。
我緊接的回答：「那你是第二名，你也很棒啊！如果是第三名，還是很棒，因為不管你是第幾名，只要你有在做該做的事情，都是很棒的啊！」
兒子的臉上開始有了笑容，似乎是聽懂了「很棒」的意義，而不是只有第一名是很棒而已。
「那我們趕快去刷牙洗臉囉，等一下可以一起去上學好不好呢？」
「好！」
父子二人一起手牽著手快樂地走向浴室，去完成那該做的事情。
而兒子的行為，正好印證了一段話：
「於是走到極端時，『無力感』化成暴力，沮喪化為發洩，『挫折感』化為沉默，失望化為逃避，虛假的堅強化為解脫。」
此時的我心裏想著，還好我不是只針對打人的行為在處理，而是看見了打人背後的原因和動機，否則我不但沒有解決他內心深處的問題，反而會因為我用強硬的手段使他不哭，或是以暴制暴而使他的心裏產生了不平，如果因此在他心中烙下了傷痕，豈不是因小失大嗎！
「有時你覺得贏了，其實是輸了。有時別人看你輸了，其實你是贏了。」
如果兒子一直沉溺在第一名的掌聲中，而忘了該好好持續地成長，做好該做的事情、該好好地謙卑恭敬地看待自己及他人，懂得欣賞別人的優點，懂得鼓勵別人努力的過程，那只是贏了面子，卻輸了裏子，贏了榮光，卻輸了時光，那又有什麼意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