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上的資遣單,
我是多麼的不敢置信這樣的事實,
居然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昨天跟家人一起看著電視,
嘲弄那些在西門町逗留的那些老人,
猜測著那些人的過去,在笑聲中帶點輕視和不屑,
我大聲的說著,如果我老了又沒工作,
我不如去死了算了,我才不要跟他們一樣,
說完家人又是一陣訕笑,在歡愉中過了一晚,
我已經五十歲了,在年少輕狂時我威風八面,
在長官的眼中我是桀驁不馴才華洋溢的下屬,
在掌聲的背後我可以發現他們的怨恨,
再同儕之間我更是恃才傲物,不留任何情面給他們,
工作表現突出的我,在公司二十五年,
卻因學歷的關係一直無法往上爬,從十年前,
我就已經是業務部的經理,十年後的現在我依然如是,
其實我也不是沒發現,自己有一天會被時代的洪流沖走,
看著那些高學歷,又年輕的小夥子,一臉的稚氣,
那種人怎麼可能威脅的了我,直到他的出現,
呂文傑,台大經管系的高材生,
由於特殊的關係他沒去當兵,
畢業後就進入公司,跟一般的新鮮人一樣,
對於所有的事情都很好奇,
對我這個業務部的老大哥而言,
他更是必恭必敬,深怕得罪我一樣,
而我也感受不到這個年輕人有任何能威脅我的本事,
自然而然我帶著他出入所有的宴會聚會,
將我身邊所有的資源都與他共享,
而他也是師傅長師傅短的叫我,
我也覺得這個年輕人真的是儒子可教,
公司發展的很快,從一開始的十幾個人,
到現在的五千多人,多少風風雨雨我們都安然度過,
到現在的規模自然我也與有榮焉,
今年業務會報中,公司要集資上市,
我覺得應該沒問題,所以在公司擴編之餘,
我將文傑帶了進來,讓他成為另外一個業務部的副理,
講實在話,那是我故意安排的,
因為我要知己知彼,讓他向我報告另一個對等部門的發展,
成為我的眼線,其實再每一家公司都有著相同的事情,
那就是權力的鬥爭,
一開始文傑都向我報告,但是已經好幾個月都沒他的消息,
有一天人令出來了,他的經理升上去當副總,
而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也跟著升上與我對等的業務經理,
那一天開會的時候,我看著他,並假意的恭喜他,
他對我只是虛應一下故事,轉身又去找剛升上去的副總聊天,
那時我的心裡真不好受,我幹了二十幾年才升到經理,
他一下子就升到跟我一樣的職位,我怎麼能接受,
有一天我找他出去喝酒,他出來了,
依然師傅長師傅短的叫我,他告訴我,
他會有這麼樣的一天都是我的功勞他會好好報答我,
不愧是業務高手,我被他哄的完全相信他了,
到最後我才發現,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天才,說謊的天才,
他因為我認識的人,加上自己的口才,
所以他升的比火箭還快,過了一年,他居然升到副總,
當別人來恭喜我有這樣一個好徒弟時,
聽在我的耳裡,好像有千萬支的針在我的耳洞裡無情的插著,
我聽的出來那是調侃,因為我以前也不知道對別人說過多少次,
而這一次我卻毫無反駁的餘地,畢竟這也是我造成的,
我喝著悶酒,想起過去的一切,
我依然一成不變一路走來,我應該為他開心吧!
誰知道,今天他叫我到他的辦公室,
也是師傅長師傅短的叫我,我還以為他不忘本,
想著他應該也會給我一點紅利什麼的,
看著他拿給我的一個信封,我開心著接下,
他卻面無表情,只是我沒發現,
裡面是一張兩百萬元的支票,
和一張資遣同意書,跟一些不堪入目的相片,
我終於明白,他為什麼可以爬的那麼快,
『師傅啊!你不是常教我凡事不要留下證據』
『這些東西不是我拿出來的,但是這件事情已經鬧的很大』
『本來高層要我直接把你趕走,因為你挪用公款的事情他們很生氣』
『是我極力說服他們,你在公司那麼久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我幫你爭取到兩百萬,應該夠你找到下一份工作時吧!』
『你應該高興有我這麼一個好徒弟吧!哈哈哈』
他的笑聲是那麼刺耳,每一句話都深深的刺入我的心,
難怪所有的事情收尾他都搶著去做,
原來他早有預謀,對於現在我的處境,
我無言以對,畢竟現在我對逼到無路可走,
我該如何面對這後續的事情,
該說這份工作不適合我,可是我五十幾歲了,
沒有立場說這種話啊!公司政策的關係我該配合啊!
可以怎麼輪也輪不到我啊!
我失神似的離開他的辦公室,
拿著我人生的價值兩百萬,
隱約還聽到他輕蔑的笑聲,在我耳邊盤旋,
人生就是如此無常,
所以我決定以自殺結束自己的生命,
因為那是對我而言最好的下場吧!
看著面前那個以繩子結成的環,
只要我一穿過去一切都結束了,人生不過就是如此,
至少對我而言就是如此,
將椅子踢掉,自己的重量完全在脖子上,
好難過,忽然間我看見頭頂有一道光,
我知道我只要穿過去,我就不會再痛苦了,
在光的四周,我看見自己最愛的家人,過去輝煌的一切,
但是都已經是過去了,
我飄在空中,看著自己的身體在空是中晃啊晃!
我知道我已經不在人世了,
可是我想見見我的家人,不知道飄了多久,
我看見自己的小孩,深深的熟睡著,
看著陪我一直走來的老婆,
我有多久沒有這樣仔細的看著她,
昔日細緻的皮膚,如今卻滿臉皺紋,
但是今天的她看起來卻格外的美麗,
我終於知道,自己最珍惜的是什麼,
我留下淚來,熱熱的,穿過老婆的臉龐,
從沒想過自己是如此多愁善感,居然到死才懂得珍惜,
想到這,我想我該感謝的人是他,呂文傑,
我決定去見他最後一面,畢竟他是我的大恩人,
我閉起眼睛,想到他會去的地方,
林森北路的酒店,做鬼的好處就是哪裡都能去,
除了廟以外,
『那個死老頭,自以為是,我想到他那落寞的嘴臉就高興』
『他也老了,其實,他挪用的公款還不到我的十分之一』
『連這一點小事都想不透,他一大部分的公款都落到我的口袋』
『哼哼,當董事局要查時,我當然將所有的事情都推給他』
『我想他一定還暗地在感謝我,真爽,大家喝喝喝,我請客』
所有人都為他喝采,而那些人都是曾經受到我『照顧』的人,
我一切都明白了,多少的過去從我腦海飛也似的過去,
哼,哈哈哈哈哈,我原來是這樣的人,多麼愚蠢啊!
他們喝了很久,我看著呂文傑上車,
他已經不醒人事了,而我一直跟在他的車背後,
我很想他出點什麼事情,可是我無能為力,
司機穩健的開著,突然間,
車突然開下山谷,轟的一聲,車燒了起來,
到底怎麼了,我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事情太過突然,
從車入飄出另外兩道靈魂,
激烈扭打著,是那個司機和呂文傑,
『你用自己的權力害我失去所有的一切』
『我不甘心你逍遙法外,我一定要幹掉你』
『即使用自己的生命來換』
『我為了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
『我終於得逞了,哈哈哈』
我終於明白受害者不只我一個人,
這對我而言,應該是我所樂見的結束吧!
山谷中只剩烈火的光影和幾聲蟲鳴而已!
多麼的寂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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