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淩情
書名:在皇朝談戀愛
第一章
身穿輕便襯衫牛仔褲,側背一深色名牌背包,一年輕女子沈默而孤寂地漫步在雲南省大理古城,觀光客聚集的熱鬧街道上。
雖然是初次出國跟團到雲南省大理古城觀光,但,她卻一點也沒有其他旅人形於外的雀躍心情,也沒有他人對這古城的好奇心理。
行走間,身材高挑纖細的她,總刻意與身邊來來去去的旅人保持相當距離。
隨著她的輕步前行,她那順頰而下映著溫暖冬陽而泛出淡淡柔暈的發絲,一再向後輕飄揚起。
她發長及腰,肌膚白皙,鼻梁秀挺,唇紅齒白,一雙瞳眸漆黑而深邃,就似夜星般地嵌刻在她清麗冷雅的容顏上。
她,冷雪梅,出生於臺灣北部,是名門望族冷家的唯一後代。
只是,縱是冷家唯一後代,她也知道自己永遠得不到奶奶的喜歡,再努力也討不了她的歡心。因為一個月前,她唯一的至親,已將她趕出冷家。
微抿柔潤紅唇,淡去眼底的異樣,冷雪梅仰顏擡眸凝視頂上一片蔚藍的天空。
天空依然遼闊無際,世界也浩瀚無邊,可,她已無家可歸。
曾經,她以為是自己不夠乖巧,不夠聰明伶俐,所以奶奶和她身邊的所有人才會討厭她、才會一再嫌棄她。
所以她努力想改變自己,試著想討好奶奶,想討好所有人,希望有一天可以見到奶奶溫和慈祥的容顏,也希望所有的大人們都會喜歡她。
可是,不管她再怎麽乖巧柔順,不管她有多聰明,他們還是不喜歡她,還是厭惡她的接近。
小時候,她不懂大人的世界,但長大後她終於明白,從不惹是生非,在校課業成績又極好的她,之所以會如此惹人厭惡,全是因為奶奶一再對外傳誦——
「還沒出生就克死我兒子,一出生就克死我媳婦,再來不就輪到我了!?」
「你們別看她一副乖巧模樣,她呀,是掃把星轉世,誰碰到誰就倒楣!」
「算命師說她八字好,是天生的富貴命,哼,想也知道她是帶衰別人,就好了她自己。」
「以前我們冷家多風光呀,可自從我那可憐的媳婦懷了她之後,我們家的運勢是一年不如一年,現在要不是還有我這把老骨頭在撐著,冷家早垮了。」
面對至親的嚴厲指控,她無法反駁也無言以對。
因為那一切指控似乎都是真的。她的父親早在她出生前就車禍身亡,她的母親也因難產而死在手術臺上。而這二十年來,她運勢卻是極佳,不管遇到任何危險,她總能逢兇化吉,平安歸來。
甚至自樂透彩開辦以來,她期期都中大獎,財運好到讓人害怕:而且在她中獎的同時,她身邊一定有人會賠大錢。就像她奶奶說的一樣——
她天生帶衰別人,好處自己留。
她不希望他們是這樣想她,她想大方與身邊所有人分享她的財運,可是他們都當她是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無法與他們分享自己的財運,無法解釋自己的好運勢,她只能默默接受他人異樣、責難的眼光。因為她早已知道,不管自己再怎麽做,再怎麽討好他們,他們也不會接受自己。
慢慢的,她心冷了,也開始學會不在乎。
不在乎奶奶的厭惡目光,不在乎他人的異樣眼光,不在乎他人對她的苛刻與惡意批評,也不在乎其他人的心情感受了。
畢竟,在被她唯一的親人刻意冷落、忽視了二十年後,她已習慣他人對她的懼意與厭惡,也已習慣這樣孤寂的日子。
只是縱是如此,她的心情還是墜入谷底,難以平靜。她希望這次的出國散心,可以梢梢改變一下自己的心情,只是……一絲不解忽而蕩進她漆黑清亮的眼瞳。
她最想去的國家是希臘和西班牙,但,不知道為了什麽,她原選定的旅行團卻意外不能成行。
之後就算是換梯次或另換一間旅行社,還是會衍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讓她無法順利成行。
一直到旅行社接待人員意外提到,雲南大理團還有一個名額且出發在即,問她有沒有興趣參加後,一切原本存在的問題卻都自動消失了。
就好像冥冥之中有股力量,牽引她來到這兒一樣……看著四周古城,冷雪梅柳眉微擰,沈入自己的思緒中。
「現在我們所在的位置就是大理古城的……冷小姐,你有聽到嗎?」不知她真實身分的領隊導遊,見她出了神即笑著朝她猛招手,想引回她的注意。
回過神,冷雪梅神情冷淡,看他一眼即別過頭。
少與他人接觸,對她及對方都有好處。
「唉,美麗的小姐不理人哪,我好可憐,沒機會了。」對她的冷淡態度,心寬體胖的導遊陳明一點也不以為意。
頓時,他的嘻皮笑臉引起團員一陣輕松笑鬧,也為她招來一道道欣賞目光。
只是,不想成為話題焦點人物,也不想讓他人有接近自己的機會,冷雪梅黑瞳一飄,神態孤冷,再度拉開了與眾團員的距離。
「好了、好了,你們別再開我玩笑了,我們繼續……」注意到她的舉動,陳明三兩句就將話題轉回,繼續為團員介紹大理當地的風俗與民情。
再看一眼始終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雪梅,陳明當她是心高氣傲難相處,搖了搖頭就繼續領著團員向前行。
毫不在意他人對自己性情的批判與誤解,冷雪梅深吸一口氣,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四周景物上。
完全不同於臺北生活的快節奏,大理給人的感覺相當傭懶。
其實,幾天的行程趕下來,許多團員已面露倦意,可,冷雪梅一點也不覺得累,甚至她還覺得自己今天的精神特別好。突然——
咻,一聲異響意外衝擊著她的耳。
停下拍攝的動作,冷雪梅仰起白皙容顏,張大雙眸向上望去。
忽地,她猛眨黑瞳。在晴朗無雲的藍天裏,她意外見到一道閃電,疾速劃過大理古城的北方天空。
要下雨了嗎?仰望此刻藍得詭異的穹蒼,冷雪梅微擰柳眉。
拂去頰畔幾絲迎風飄揚的柔發,她拿起數位相機對準詭異的藍天按下快門。
「接下來,我帶大家到一個今天才開放觀光的新景點!」陳明一臉興奮,雙眼發亮,「這是我積極為各位爭取到的特別行程……」
在經過三小時的車程後,領隊帶領眾人穿過一片荒蕪土地,進入一條頹圮長巷。
巷子前段站有三名公安,而底端則有一扇油漆剝落,看來好像已有相當遠久歷史的沈重紅門。
拿出一張團體通行證遞給驗票員檢查後,陳明即領著大家快步接近早已聚滿觀光人潮的斑駁紅門。
「這裏就是野史中所記載的大皇王朝護國將軍府一角。」找了個好位置,陳明站上高高的臺階,興致勃勃指著裏邊一片斷垣殘壁介紹道。
「大皇王朝?」眾人共同發出一聲疑問。
找到有利的位置,冷雪梅踮起腳尖向裏看去。頓時,一座荒廢宅院映入她的眼底。她微擰柳眉,冷視眼前一片荒蕪。
「這宅裏的欄桿雕飾手工與剛剛的大理國有很大的不同,還有這宅院的建築也十分華麗、金碧輝煌……」陳明說的起勁,還兼比手劃腳。
「十分華麗,金碧輝煌?」再一次看向那一片殘壁斷柱,冷雪梅唇角戲揚。
「對、對、對!據說這護國將軍府的建築,若重建起來,肯定比我們中國歷代的皇室宮殿還要來得富麗堂皇呢。」意外得到她的回應,陳明說的情緒亢奮。
聽他一說,眾團員十分配合地發出一聲聲的讚嘆——
「哇!那不是要比現在電視上常看到的那一座紫禁城還要棒了?」
「那是一定的!」陳明 點頭。
「這個將軍肯定比天皇老子還要有錢……」
對著一片頹圮斷墻,眾人熱烈討論著。但——
「富麗堂皇?」冷雪梅紅唇再揚。要她對著傾倒崩落的墻柱,想像一座很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將軍府,還真是困難。
「對!」陳明重重點頭,口沫橫飛的說著野史傳聞,「但就可惜護國將軍在一次遇襲中身亡,大皇王朝從此內憂外患不斷,才導致這座將軍府荒廢。」
「喔,原來如此。」眾團員一臉恍然大悟,頻頻點頭。
「沒錯,野史就是這樣記載的。」向來喜愛稗官野史傳說的陳明肯定的說著。
對陳明想以野史記載佐證大皇王朝存在的用意,一旁聽著的冷雪梅紅唇冷揚。「你確定這大皇王朝和將軍府真的存在過嗎?」
「這……」陳明被問的啞口無言。他沒法確定。
因為中國土地隨處可見歷史,縱有難以估數的考古學家投身研究,但末被考證的神秘野史,遠比已被公開的歷史還要多的多。
「冷小姐,雖然現在大陸當局還沒有對大皇王朝歷史投入人力研究,也沒有史實可以證明大皇朝代的存在,可是這段野史記載的可信度很高呢。」
「喔,是嗎?」她唇角戲揚。
看到她眼底的不信,陳明心情有些悶,也有些不高興。
「反正簡單的說,根據野史記載,現在這個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地方,就是護國將軍府所在,聽說這地方會直到今天才開放,是因為主管機關擔心這地底下埋有炸藥,會發生危險,所以才……」
「炸藥?」她又揚了眉。不知怎麽著,雪梅發覺自己今天心情真的不錯。
「對,據野史記載,這位將軍曾以火龍陣,也就是我們現今的炸藥,將敵……」
還來不及解說完畢,身後一陣吵雜引得導遊陳明回頭。一發現團裏多了好幾名衣衫襤褸的孩童,陳明連連搖頭。
「那些小孩子是竊賊,大家要注意點。」一邊提醒眾人注意身邊財物,他一邊忙出聲趕人,「快走開,再胡鬧我就找保安來抓你們!」
惡瞪他一眼,幾名小孩繼續在團員間四處亂鑽,制造紛亂,想伺機搶奪財物。
聽到騷動聲,兩名保安人員前來探察情況,一看到竊賊,立刻上前抓人。
頓時,聚集人潮的狹長巷弄,陷入一片混亂。
無視身後的混亂,冷雪梅回過身,再一次看著方才陳明口中那曾經輝煌一時的將軍府院。
冷雪梅靜看眼前一片雜亂野草、腐蝕材木與斷壁殘宅,任憑他人說得再真實,未經考古歷史學家驗證的史跡,根本難以說服她相信大皇王朝的存在。
只是,不想加入身後的一團亂,冷雪梅選擇繼續為自己的大理之行拍照留念。
來到已然腐朽且搖搖欲墜的木門前,冷雪梅越過門檻,步進後宅院,透過數位相機鏡頭捕捉古宅老屋的頹圮與荒涼。
突然,一道刺眼亮光透過鏡頭筆直射進她的眼。
沒有他人旺盛的好奇心,冷雪梅忽略那一再朝她閃爍的光點,低頭檢視數位相機裏才剛拍攝到的幾幕影像。
驀地,身後一道突來的力量,強行扯動她的背包。
冷雪梅心生警惕地回過頭。
「把錢拿出來!」長相猥瑣的刀疤男,一臉兇狠的朝她揮舞手中槍枝。
「你……」不想讓他太接近自己,冷雪梅向後退一步。
「快點!」怕引起他人注意,刀疤男低聲吼。
「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她不是想威脅他,她只是不想惹麻煩。
「把錢給我,我就走!不然的話……」注意到她的美麗,刀疤男笑得一臉不懷好意,伸出手想碰她的臉。
「你!?」緊抿紅唇,微擰柳眉,冷雪梅身子一閃,避開朝她伸來的手。
「喂,你想做什麽!?」一聲驚喊突地自門外傳來。一直幫著抓人的陳明,才轉身就看到冷雪梅被人拿槍威脅,還一步步被逼進危險禁區。
見被人發現,刀疤男啐罵一句,一把扯過她的背包轉身就跑。
頓失平衡的冷雪梅,驚瞠黑瞳,朝後面草叢重重摔去……
見狀,陳明急步街上前,想來個英雄救美。
說時遲、那時快,一聲轟隆巨響震住所有人,同時也止住陳明急衝的腳步。
砰!轟!剎那間,天搖地動,風雲變色,直衝天際的爆炸火焰,焚燃起一道道狂熱烈風。
狂風起,火焰焚,沙石塵煙漫於空。
轟隆!一道道銀白閃電,自藍得詭異的天空直劈而下。
砰、啪、轟!震響於空的爆裂巨聲,嚇得在場眾人狂亂奔逃。
同時間,一道隱於銀白閃電裏的詭異紅光,直接擊中檐下老木——
仰倒於地還來不及起身的冷雪梅,耳聞異聲擡眼向上望去,就見失去支撐的老木已微微晃動。
喀、喀、喀……瞬間,她顏容蒼白,血色盡褪,眼看著發出嘎啞聲響的老木,就要順勢砸落下……
◆◇
大皇王朝,慶龍十年。
自開國以來,大皇王朝先祖皇帝為取得天下,四處徵戰,開辟疆土,使得大皇今日國土幅員遼闊,傲視諸國,已然成為天下第一大國。
近二十年來,大皇王朝上有明君,下有賢臣良將,風調雨順、物產豐饒,百姓安居樂業,國家正處太平盛世。
可今日向來烈陽高照的西北要塞高沙鎮,午後白雲遮日,天色詭藍,氣溫驟降,冷風蕭颯,似有不尋常之事就要發生……
無視寒風迎面襲來,一身華衣錦袍之男子,雙手背後,腳踩硬實高臺,挺立於巍峨城堡之上。
男子身形頤長挺拔,束發成髻,頭戴銀冠,態勢尊貴傲然,一身上好絲綢黑袍,更襯出他威凜卓然之氣勢。
他眉濃如墨,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一雙墨黑厲眸就似千年寒冰般地懾人心神。
他,正是近十年來聲名遠播、揚名諸國之大皇王朝名將——龍薩齊。
身處大皇王朝太平盛世,他原可待於京城府中盡情享樂,但,日前軍師範聞一番充滿隱喻之話語,卻教他不得不趕來高沙鎮一趟。
他道:近日星象有異,事出西北,爺該整裝前往。
只是大皇西北邊境的大蠻國,早與他大皇結為兄弟之邦,兩國也已和樂相處多年,且就他對大蠻可汗的了解,他並不相信對方會想再興兵進犯他大皇王朝。
但對範聞日前的預言,他卻也不得不重視。因為範聞雖名為軍師,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他,也是一精通佔卜及星象的相士。
靜立一旁,身穿白衣的範聞,眼見主子微蹙劍眉,他狹長鳳眼笑意頓揚——
「爺,這天象雖有異常,但並無徵戰之兆,你盡可放心。」
無徵戰之兆?龍薩齊再擰濃眉,轉頭看向已跟了他近十年,一直為他所倚重及信賴,與他交情匪淺的範聞——
「那日,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爺,那日咱的確是這樣說的。」範聞手搖羽扇,笑意依然。
「那你的意思是……我聽錯了?」龍薩齊微瞇厲眸。
「不,爺是會錯意,無妨、無妨。」範聞言語輕松,笑捋虎須。
「會錯意?」冷厲黑眸危光閃現,龍薩齊朝他逼近一步。
「對也。」輕搖羽扇,範聞含笑後退一步,「那日,咱只說近日星象有異,事出西北,爺該整裝前往。」
回首遙望前方之沙天一線,龍薩齊冷言提醒——
「西北只有大蠻國有足夠的兵力能與我大皇對抗。」
「是也,但咱可沒說大皇有外患,況且,爺不也不相信大蠻會興兵作亂?」
龍薩齊揚眉望向他。敢情,他被範聞給蒙了?
「呵,爺,你這模樣還挺嚇人的……」眼見主子眼露冷意地再邁近他一步,範聞羽扇一搖,忙著向後再退一步。
唉,他這主子,脾氣可差的呢,要是一個不小心,他這曠世奇才的腦袋瓜子可就難保了。不過,日前他已替自己算過命,今日非他死期,毋驚也。
一再說,現在咱們大皇有爺領軍護國,鄰邦諸國奉承阿諛咱們都來不及了,哪還有人敢在爺跟前找亂子呢,爺說是吧?」壯大了膽子,範聞笑言續道。
而這點不只他知道、鄰國知道,就連大皇百姓也都知道,今日大皇王朝可以如此太平強盛,他家主子龍薩齊絕對功不可沒。
因徵戰沙場十年有餘,功績彪炳的他,除驍勇善戰而得以強勢使人屈服外,更以其大國將領之氣度令敵國百姓及君王折服。
其中尤以元龍三十年閭,大勝南方夷寇使其甘心俯首稱臣,年年進貢隊伍長達數裏,以及三十五年間於高沙鎮徵戰大蠻,以德報怨之事最引人稱道。
割地賠款本就該是降書條文之一,也是戰勝國理該獲得的利益賠償,可他家主子卻先後奏請先皇煜帝,放棄眼前利益賠償,放遠目光,為兩國百姓謀求和平。
因為他深知,強勢手段只能教強敵表面服從,難以籠絡人心,杜絕後患。
所以為減少大皇外患,同時也避免兩國交戰使百姓受苦,他家主子以彰顯大皇泱泱大國氣度為由,奏請先皇免去戰敗國於降書中所列之割地賠款條文。
此提議一出,煜帝與百官極為震驚,更有朝臣當廷譏笑其想法天真。
可,在了解其用意與審慎思考後,先皇煜帝終是採納了他家主子的建議,並先後與大蠻及南夷結為兄弟之邦。
而為感念大皇之恩,大蠻及南夷兩國從此不再興兵作亂,並年年主動派遣使臣送來稀世珍品,以維持兩國兄弟邦交關係,三國百姓亦往來頻繁相處和樂,當然不會有人想破壞三國目前這種友好關係……
「那,你之前的『事出西北 之說,是尋我開心了?」龍薩齊微瞇黑眸。
「呵,爺,你言重了,咱就算膽子再大,也沒那個命敢和你玩吶。」
「沒膽和我玩?那為什麽你總是……」龍薩齊話聲乍止,緊擰劍眉。
強烈感受到一股紊亂氣流,龍薩齊全身緊繃,瞇起黑眸直視遠方一片黃沙。
突然,一道白色強光劃過藍天,陣陣冰寒冷風也詭異吹起。
颶風吹動以扇遮面的範聞,逼得他步步後退,但,卻動不了龍薩齊絲毫。
「哎呀,爺,救命吶!」步步後退的範聞,驚聲一喊,胡亂揮動雙手。
龍薩齊蹙眉,疾出手緊扣住範聞手腕,制止颶風將他吹下高臺。
啪、啪、啪……猖狂吹向龍薩齊的狂猛颶風,一再揚動他的華衣錦袍,可,係於他腰問的冷玉,卻如他一般不動如山而筆直垂落。
傲立驟狂颶風裏,龍薩齊斂眼凝神,靜待颶風的消逝。
久久之後,風聲緩息,一切歸於平靜……突然,砰!一聲巨響遠遠傳來。
倏張黑眸,依然緊扣住範聞的龍薩齊,疾旋過身瞠眼望向聲音來處。
「爺,咱、咱沒事了。」差點因此被摔出去的範聞,嚇得趕忙抽回自己的手。
突然,一道宏亮嗓音隨著武將兀述峰的出現而落下——
「爺,前方火龍陣有狀況。」
蹙了眉,龍薩齊朝他點了個頭,即吹響一記嘹亮口哨。
不多時,一匹高大黑色駿馬奔至圍墻下,高擡前蹄,揚聲嘶鳴。
袍袖一揮,龍薩齊撩起下擺,腳尖一點,翻身躍下高墻,動作俐落地跨坐入鞍,扯動韁繩策馬馳騁而去。
「哎、哎、哎,他怎又翻墻了呢?」才揮扇拍去一身塵埃,範聞擡頭見他翻身出墻,即現出一臉的不認同而猛搖頭。
「述峰,你可不能學爺呀,那樣挺危險的。」搖著羽扇,他步向石梯。
「範聞……」兀述峰望向墻下躁動踢蹄的棕色駿馬。
「你瞧,走這石梯下去,不是挺好、挺安全的嗎?」撩起衣擺,他步下階梯。
「範聞!」
「啥事?」範聞應聲回望,鳳眼帶笑。
躍上高墻,兀述峰神情不耐地回頭瞪他——
「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從這一塊下去?再慢就追不上爺了!」
第二章
高沙鎮地勢高,而且放眼望去凈是一片黃沙,強風一吹,伸手難見五指,進可攻、退可守,長久以來一直是大皇王朝的西北要塞。
無視風沙撲面,龍薩齊穩坐駿馬之背,策馬狂奔,英姿勃發,俊挺非凡。
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他凝神注意身邊的不尋常。
頓地,龍薩齊因察覺有異狀,身子緊繃,進入警戒狀態。
放眼望去,黃沙滾滾,但,就是不見半個大蠻國士兵。
策馬狂奔至西北關口交界一哩處,他輕扯韁繩,緩下駿馬奔馳速度。
連綿數裏的沙地看似安全,實則危機四伏,梢有不慎,極可能陷入流沙之中,或因誤踩早年深埋地底的火藥而引爆巨焰。
熟悉地勢險要,龍薩齊掌控韁繩引領胯下駿馬,奔向前方濃煙大火彌漫處。
在漫天火焰裏,龍薩齊搜尋著可疑的人事物。
突然,一道細微聲響進了他的耳——
「哎!」
扯動韁繩轉了方向,龍薩齊冷揚眉眼,隨及策馬朝聲音來處疾馳而去。
被歹徒推倒而仰躺於地,高舉雙手想擋下朝她落下的老木的冷雪梅,緊閉雙眼,等著老木落下。
可……久等不到重木落下,冷雪梅張開雙眸,怔望著遭灰蒙迷霧籠罩的四周。
置身在濃嗆的硝灰中,她伸手不見五指。
擰眉坐起身子,冷雪梅眼底有著難以掩藏的驚奇。
那檐下老木不是落下了嗎?怎麽現在卻……憑空消失了?無法相信老木會憑空消失,在嗆濃的灰煙裏,冷雪梅以雙手摸索著四周。
「咳、咳、咳!」嗆人的煙硝教她直咳著。
老木一定是被一旁枯枝擋住,要不就是落偏了,被那一叢雜草掩去落地聲。冷雪梅如是想著。轉了方向,她繼續摸索,只是……沒有,沒有雜單、沒有枯枝。
她身邊居然沒有雜草?這怎可能!?冷雪梅不信地繼續摸索。
她記得這地方有草叢,還有一個閃著刺眼光芒的東西。
忽然,伸出的指尖觸到一塊冰冷。冷雪梅不加思索就一把抓起。
她想看清楚自己究竟找到了什麽,可,眼前灰蒙蒙的一切,教她根本就張不開雙眼,只能背過身掩面一再輕咳。
驀地,她感覺到不對勁,緩擡起頭,看向前方。
她頓時一臉愕然。
她就像是處在兩個世界的交界邊緣,一邊濃煙密布,一邊視線清晰。
而此刻她正面對視線清楚的一邊。
她可以看到導遊一臉驚慌,可以看到許多遊客嚇得四處竄逃,可以看到他們一再高喊救命,也可以看到他們哭泣的臉容,可是,她卻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冷雪梅心一驚,趕忙站起身子,就想往他們的方向跑去。
可是,她越是跑,他們就離她越遠,接著剛才就近在眼前的遊客、殘破古宅還有雜草枯枝,都在她眼前……消失?
消失!?緊抓手中物,冷雪梅無法置信地望著眼前一片虛無。
這、這是怎麽回事?突然,一陣莫名痛楚在她胸口無情翻攪。
霎時,她臉色蒼白,唇角微顫。
怎麽回事?為什麽她的胸口會這樣的痛?就像被熊熾烈火焚灼一般?
好痛!緊搗胸口,冷雪梅一再深吐氣息,想緩下胸口莫名的痛。
緩緩地,緊貼於胸口的沁涼,意外緩和了她的痛楚。
冷雪梅將手中冰涼拿近眼前,發現剛才她找到的是一塊玉,冰冰涼涼的玉。
微感胸口疼痛再起,冷雪梅無暇再顧及其他,即將冷玉緊貼胸口。
突然,她聽到一陣踏沙異聲。
「陳先生?」轉看蒙蒙四周,她輕聲喊著。
「來者何人!?」一道低沈嗓音穿透陣陣煙硝與飛沙,回蕩於空中。
愣了下,冷雪梅雙手猛揮,想揮走鼻口前濃得嗆人的硝煙。
「咳、咳!陳、陳先生,是你嗎?」冷雪梅緊擰柳眉,困難地往聲音來處移去。
驀地,冷雪梅愕眼驚望前方一片狂肆焚燃的火焰。
方才那個聲音就來自火焰裏?
刺眼而灼熱的金色烈焰,與灰蒙蒙的沙石,一再模糊她的視線。
「大膽蠻女,竟敢擅闖我大皇國土!」一句森冷言語朝她疾速逼近。
大皇國土?聽聞入耳的幾字,教冷雪梅直想笑。
她懷疑導遊對野史的喜愛已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只是,承受不住猛烈大火的烘烤,冷雪梅因呼吸不順而粉頰泛紅。
「給我出來!」越漸清晰的低沈嗓音,讓冷雪梅認出對方並不是陳明。
「你、你是誰?咳、咳、咳!」
煙硝沙石翻飛於空、烈火熾焰狂焚,她四周的空氣似要被燃燒殆盡。
「嗯!」擡手搗住似被烈焰灼痛的胸口,冷雪梅緊擰柳眉,痛苦地跪下身子。
「無知蠻女,本將軍命你速速現身!」
「你……」那一再傳來隱含憤怒的厲聲警告,教冷雪梅心底生起一陣寒。
「給我出來!」再一次的怒吼,迎著烈火焚風縈蕩於空。
危險!竄進腦海的二字,教冷雪梅緊咬紅唇,連忙起身朝反方向疾步奔離。
可,才跑沒幾步路,她就聽到一聲異響——
咻、啪!一道狠厲鞭擊無情劃過她的背,將她擊倒於地。
「啊!」來自背上的刺痛,教冷雪梅驚瞠漆黑瞳眸。
驀地,倒臥沙地,手觸黃沙,視線漸明的冷雪梅,不敢置信地驚望四周一片沙地。
聽不到導遊的聲音,見不到任何一名遊客,看不到長巷、古宅廢院、坍塌的頹墻,就只有……一片黃沙?冷雪梅愣望身下沙石。
她在作夢?對,她一定是在作夢!緊閉雙眸,冷雪梅 咬下唇。
她希望自己感覺不到疼痛,也感覺不到絲毫血腥。但,瞬間,她的下唇已傳達出痛戚,她的口中也嘗到了血腥。
她知道自己是清醒的,可,這裏卻已經……不是大理?
剎那間,冷雪梅腦海中一片空白。接著,一聲冷笑在她上方響起——
「想逃?那也得問問我的鞭子準是不準?」收回長鞭,龍薩齊冷笑出聲。
聞言,冷雪梅身子一僵。
「擡起頭來。」
不想接受眼前荒誕不經的怪異現象,冷雪梅緊擰柳眉,不發一語,直視地面一片沙,拒絕聽從他的命令。
「我叫你擡起頭來!」得不到回應,龍薩齊厲聲威喝。
她可以聽出他的憤怒,但……一手以冷玉緊貼胸口,一手抓沙拄地,冷雪梅緊咬紅唇,冷眼凝看地上黃沙,固執的與他僵持著。
「找死!」見她一再違逆自己,龍薩齊厲眸一冷,手一揚,手中長鞭即毫不留情地朝她揮劃而去——
咻、啪!長鞭應聲劃破她身上襯衫,也劃傷她的手臂……
「你——」手搗痛處,冷雪梅驚仰顏容,駭視再次莫名傷她的男人,卻望進一雙冷如寒冰的冽眸。
冷雪梅愕敔紅唇,愣望前方騎著黑色駿馬,態勢狂傲的龍薩齊。
他身上所傳遞出的尊貴氣質與冷傲氣勢,競似控制住了她的意識,教她動彈不得。
忽地,龍薩齊胯下座騎踏步靠近她,以鼻頂碰她的身,似要她站起。
「呼、呼、呼……」駿馬雷風一再對她噴氣。
馬!?回過神,訝瞠黑瞳,冷雪梅慌地急站起。
驚望四蹄動物,冷雪梅臉上血色盡褪,唇角輕顫,一再向後倒退。
可,雷風卻隨著她的步子,一再主動接近她。
「不、不要碰我……」她臉色蒼白,急搖著頭,驚步倒退。
現在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會出現一匹馬?
而且……它的主人竟是個身穿古代華麗服飾的男人!
現在全世界除了演戲、拍照外,還有誰會穿著古裝四處跑?瘋子?
可是她一點也不認為眼前的男人瘋了,因為他那一雙黑色瞳眸森寒凍人,她看得出來他的意識再清晰不過了。
那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難道……她掉進另一個空間了!?
想到方才親眼所見的時空扭曲,還有突然自眼前消失的導遊及一切景象,冷雪梅愕瞠黑瞳,仰頭望向眼前的駿馬與男人。
她穿越時空了?這會是真的嗎?她真的穿越時空了!?
蕩進腦海的驚異念頭震住冷雪梅的心。只是再驚異、再害怕、再恐懼,卻也沒有比碰到這個像是瘋了的男人,還來得教她震驚。
因為這個男人雖不是個瘋子,卻遠比瘋子還要教她駭怕。她雖然才與他接觸短短幾分鐘時問,但她已經可以約略猜出他的身分與性情。
見他一身錦衣,氣勢狂傲,她猜想他應是出身名門的公子哥兒,而在他的世界裏,他不接受拒絕,也不容許他人對他的命令質疑,更不準他人有其他意見。
所以,誰要是敢違逆他的意思,那就會像她現在一樣莫名地挨他的鞭子。
但是,他妄想嚇到她!
緊握手中冷玉,冷雪梅緊抿紅唇,冷眼凝視眼前的殘厲男子,
「你……」乍見清麗紅顏,龍薩齊怔然愣住。雖然她身上已有多處臟汙,少許黃沙也沾上她的頰,但,仍可看出她掩於汙沙之下的美麗。
除去她那一身不倫不類的衣裳,她,確是個美人兒。
她肌膚白皙似雪,發絲輕柔迎風揚,她美,可卻美得有些冷漠,因為在她彎彎柳眉下的,是一對清冷黑瞳。
那一雙寒若冰雪的美麗冷瞳,足以阻退一群想追求佳人的男人,只是,她未染胭脂的柔潤紅唇,卻又似沾了蜜般地引誘著男人的目光。
無疑地,眼前清冷絕傃的她,是個世間罕見的美人兒。
忽地,她頓時泛冷的黑瞳,教龍薩齊回過神。
注意到她那隱於驚駭黑瞳裏的冷意與倔傲,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緩緩挂上他緊抿的唇,也柔化了他冷厲的眼。
她怕他,就像別人一樣的畏懼著他,但……卻懼怕得不夠徹底。
美麗的異國女子他見過不少,可就是沒看過像她這般白凈、清冷,卻又有股教他難以言喻的特殊感覺,還有膽子敢正視他雙眼的異族女子。
「你不是大蠻國的女人。」大蠻國沒有她這等美色,「哪來的?」
大蠻國?緊抿紅唇,冷雪梅冷眼瞪他,同時一步步後退。
「我問你打哪來的?」他微擰濃眉。突然,龍薩齊注意到她手中物。
她手中那塊翠綠,和他腰間的冷玉極為相似。
驀地,龍薩齊黑眸一冷,手中長鞭已朝她握玉的手直掃而去。
咻,咻、啪!長鞭才至,她雙手細嫩肌膚乍然見血。
「啊!」手一疼,玉落地。剎那問,雪梅左右雙手已各浮現一道殷紅長痕。
無法碰觸被鞭痛的雙手,冷雪梅緊咬雙唇,清亮瞳眸水光閃動。
冷視她因痛而顫了下的纖細柔荑,龍薩齊冷瞇黑眸,抑下心中一絲異樣,揚甩手中長鞭,俐落卷起墜落沙地的翠綠。
見他不再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不想再與他糾纏下去,也不想給自己找麻煩,更無法接受自己已然穿越時空事實的冷雪梅,旋身一轉,疾步奔跑。
她現在只希望眼前一切全都只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就正常了……
這時反覆盯看掌中翠綠圓玉的龍薩齊,慎重撩起腰間冷玉與之合並,一大一小兩塊圓玉頓成一同心圓,其間並顯示出一清晰且完整的龍字。
果然是他龍家遺失多年的傳家寶玉,冷玉子!倏擡眼,一道狠厲揚上他的眼。
「想跑!?」見她想逃,龍薩齊再度揮出手中長鞭。
咻、啪!一鞭殘狠地朝她甩劃而去,成功絆倒她的身子。
垂下已合而為一且緊密相嵌的翠綠龍玉,龍薩齊眸光冰冷而森寒。
「原來,就是你偷了我龍家的冷玉子,」啪!他怒極鞭沙,頓時,沙土飛揚。
嘶——駿馬跺蹄,焦躁嘶鳴,後退一步主動拉開與她的距離。但,龍薩齊雙腿一夾,駿馬即又服從指揮揚蹄向前踱近她。
「偷?」冷雪梅驚回眸,「我沒、我沒有!」
「人贓俱獲,還敢狡辯!?」
冷厲怒語才落,他手中長鞭已再次兇狠無情地朝她劃來!
「啊!」閃避不及的冷雪梅,被鞭子抽得淚水盈眶,身上襯衫倏染一絲血紅。
「敢閃!?你找死!」一鞭才見血抽離,另一鞭又已殘狠甩來。
啪!
他的殘酷,教冷雪梅心口直顫。她到底遇上了什麽樣的男人?為什麽他可以這樣不分青紅皇白的就隨意抽人鞭子!
一再朝她落下的火辣鞭擊,教冷雪梅痛得淚水懸眶。
「我沒有偷,那塊玉是我剛剛才撿到的!」
「剛剛才撿到?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龍薩齊怒揚厲眸。
憶起當年娘親因弄丟爹親贈予她的冷玉子,自責甚深而積鬱成疾,撒手人寰,龍薩齊就怒得想一鞭抽死她!
「居然敢用你那雙賤手盜我冷玉子,逼死我的娘親!?」
啪!又是一記狠鞭。
「今天要是不把你的手抽爛,我就不是龍薩齊!」他厲眸陰冷森寒。
見他一鞭又一鞭的狠狠擊甩而來,冷雪梅駭瞠黑瞳想閃、想躲。
只是不管她再怎麽閃、怎麽躲,他那一再落下的狠鞭,依然擊痛了她的身。
同時,失去了冷玉子護身,方才那一再竄上她胸口的灼痛,也教她全身沁出冷汗而痛得無力閃躲。
她臉色慘白,冷汗直流,纖細身子開始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咬著唇,噙著淚,冷雪梅顫抖地背過身子,以背抵擋他無情的鞭打。
利鞭劃破她身上襯衫,露出背部一片白皙。
乍見她一身雪白滑細如絲,龍薩齊冷眸一瞇,卻仍揚手朝她狠甩長鞭。
才幾下,他已抽得她背部皮肉綻開,血肉模糊。
強忍眼中淚意、背部疼痛,冷雪梅緊咬紅唇,恨視地面黃沙。
無論到哪裏,她一樣不受歡迎、一樣會招來他人的誤解。
如果上天執意要她不好過,那……她也無力再與之對抗。
垂斂睫眸,冷雪梅深呼吐息,緩下急促又鬱憤的心。
累了,她也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
數不清到底又有幾鞭朝自己落下之後,冷雪梅倏張黑瞳。
不!不是她偷的就不是她偷的,他休想對她屈打成招!
不想再屈於劣勢,也不想再莫名挨鞭子,更不想再這樣繼續活下去,冷雪梅站起身子,緩旋過身,冷漠正視他冰冷的眼。
「你——」她的舉動,教龍薩齊手中長鞭有了遲疑,原朝她正面擊去的長鞭突然轉了向,鞭中她的肩,
右肩受到鞭擊的冷雪梅,身子一傾,向旁踉艙數步。
強忍全身的辣痛與胸口處的灼痛,冷雪梅緊咬唇,勉強地要自己站挺身子。
突然,一陣黃沙風塵自遠而近滾滾卷來——
「爺!」兀述峰駕馭棕色駿馬,身前載著一臉難看的範聞。
「還不快放咱下來!」範聞臉色漲紅,以羽扇 打身後的兀述峰。
兀述峰蹙眉,出手一推,就將他推落沙地。
「哎呀,你這粗魯武夫!」重摔落地,範聞氣急敗壞朝他叫罵,「下次你要是再敢推咱下城樓,還是推咱下馬,咱定扎小人整死你!」
「說那麽多次,也沒見你試過一次……羅嗦。」瞥看狼狽落地的範聞一眼,兀述峰這才扯動韁繩馭馬走到雷風旁,看向駿馬背上的龍薩齊。
「爺,你沒事吧?」
「你看我像有事的樣子嗎?」龍薩齊厲眼怒視前方膽敢與他對視的冷雪梅。
拍去一身沙,範聞拾眼就瞧見一身傷痕累累的冷雪梅。
愣了下,他搖扇上前,一臉驚奇的直盯著她瞧——
「哎、哎、哎,爺,你是沒事,但這位姑娘可有事了……」
兀述峰與範聞對不知打哪冒出的冷雪梅有著好奇,至於冷雪梅則在見識過龍薩齊的冷酷與殘忍後,早已無懼於他們任何一人。
在兩人打量著她的同時,她也冷眼觀察著他們。
「爺,這姑娘惹你了?」
「那賤人搶了我龍家的冷玉子!」
「冷玉子!?」範聞與兀述峰聞言瞠大雙眼,同時望向他係於腰際的翠綠龍玉。
「真的是冷玉子!」見到龍玉上完美呈現一龍字,範聞驚訝地看向冷雪梅。
難道,她就是他日前所卜出的「西北要事」?
「不,我沒有!」強忍痛苦,冷雪梅想為自己辯解,「那是我剛才……」
「大膽,競還敢回嘴!?」龍薩齊厲聲斥喝,怒極鞭地。啪!
「爺,你很可能誤會這位姑娘了。」見她怪異的穿著打扮,範聞含蓄說道。
「範聞!?」遭到質疑,龍薩齊怒極抽鞭。
「哎、哎、哎!爺——」範聞一驚,急忙跳開。
「你到底會不會說話?」見他步子不穩,兀述峰翻身下馬將他撈起,瞪眼看他。
「你會說,那你來說。」拍開他的手,範聞瞪他一眼。
「這……」摸摸頭,兀述峰臉色漲紅。他哪裏知道這沒用的範聞想說什麽。
見他無話可說,範聞冷哼一聲,以羽扇揮開他,再站到龍薩齊的座騎前。
「爺,你別生氣,請你先聽聽咱說說。」仰高頸子,範聞慢條斯理說著,「爺可還記得你家這傳家寶玉的傳說?」
「這——」一經範聞提醒,龍薩齊頓而擰眉。
「記得老爺生前曾提過,這傳家龍玉本身已有數百年歷史,極具靈氣,只要帶在身邊,不論驅邪、避惡、治病都靈得很,可這一切都抵不過你高祖母的出現。
傳說這翠綠龍玉具有一股神秘力量,當它其中之一意外消失又再度出現的時候,必會自遠方為你龍家帶來貴人一名,甚至還會因此牽動當家主子的姻緣線,就像當初你高祖母隨同冷玉子穿越時空來這與你高祖父相遇、相識……」
範聞話末完,龍薩齊已冷笑出聲。
「你是要我相信高祖母真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人,也想說服我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從那個世界來的?」打小時候聽爺爺和爹親談起這荒誕傳說,他就覺得可笑。
什麽穿越時空,什麽另一個世界?哼,那根本就是唬弄無知孩兒的故事。
「爺,冷玉子和這位姑娘同時出現,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
「範聞,我看你是小書看太多,該清醒、清醒了。」龍薩齊冷笑道。
「爺……」對他的固執,範聞感到頭痛不已,「爺,那你何不問問她打哪來呢?」
「我是問了,就可惜,她答不出來。」他冷眼瞟向膽敢犯上的她。
而聽聞範聞口中傳說,與他對她身分的準確猜測,冷雪梅神情愕然地驚望著他。
「你——」她想知道有無回去二十一世紀的可能。可,一再竄上胸口的絞痛與灼燙,教她痛得說不出話來。
注意到她對範聞的注意,龍薩齊眼一冷,立即揮出手中長鞭。
可,他長鞭未及,冷雪梅全身已僵。
她強烈感覺到有一股莫名力量,似欲搗碎她五臟六腑般,一再地在她體內狂亂竄動。倏瞠黑瞳,她緊搗胸口,身形一晃,步子踉艙……
剎那間,一道殷紅鮮血自她口中狂噴而出——
第三章
長久以來一直是皇上商討軍情決策,與議論國事重要將臣的龍薩齊,無論走到哪、行到哪,皆是眾高官大臣及民間富商極欲巴結逢迎的對象。
即使是在邊疆地帶高沙鎮,情況也依然沒變,每日就見當地及鄰近高官與富商陸續登門求見。
可看膩了官場的趨炎附勢及諂媚阿諛後,龍薩齊一點都不想浪費心力在那些人身上,情願將所有時間花在訓練精兵上。
深冬,寒風陣陣,落葉飄飄,西北校練場上沁骨冷風一再狂猛吹襲,但場中受訓的官兵人人揮汗如雨,專注操練而未敢懈怠。
午時,龍薩齊命眾人用膳休息。
吹響一記口哨,他喚來正於馬房外低頭吃草的雷風。
翻身上馬,他策動韁繩按例巡視高沙鎮一回。
確定輪班士兵堅守崗位,邊城重鎮安全無慮,百姓生活作息亦無異樣,龍薩齊即策馬想轉回行館。
突然,他意外見到兀述峰正步出藥鋪,翻身上馬。
「爺。」見到他,兀述峰神情恭謹。
「怎麽,範聞病了嗎?」看一眼他拎在手上的藥包,龍薩齊眼底有笑。
只有範聞才有膽子要兀述峰做這種跑腿抓藥的小事兒。
「回爺的話,不是。」在龍薩齊示意下,兀述峰扯動馬韁與之並騎。
「不是?」龍薩齊頓揚眼。
述峰是他手下大將,除了他和範聞敢動他腦筋外,他實在不知道還有誰有這麽大的面子,居然敢要求述峰幫忙跑腿抓藥。
「那你是替誰抓藥的?」
「就那位姑娘。」
「她?」龍薩齊這才想起行館裏多了一個女人。
「範聞看她難過,就開了一帖藥方子,催我來替她抓藥。」
「誰準你們兩個這樣多事理她的?」他口氣有些衝,「我答應範聞暫時給她一個棲身之處已經夠仁慈了,現在你們還……」
「爺……」
「她偷了冷玉子,又來歷不明,待她傷好了,你就叫她馬上給我走人,免得下次讓我再見到她,一個不小心就失手把她給殺了。」
哼,那天要不是看她被他打得傷重,又莫名吐血,範聞又故意一再暗示一切都是他的不是,述峰也以沈默抗議,他定會把那個女人丟在沙地裏,任她自生自滅!
「這……爺,這恐怕還要一陣子。」
「一陣子?什麽意思?」
「爺,那天你可把她給打慘了。」
「你這是在怪我?」他黑眼一揚,怒氣乍升。
「不,小的不敢。只是那位姑娘傷勢太重,不僅到現在還昏迷不醒,我想就算她現在清醒了,也下不了床。」
「到現在還昏迷不醒?」龍薩齊緊擰眉,「那你們將她安置在哪?」
「爺,你不知道?」範聞明明說一切都安排妥當的,怎爺現在還問起這事?
倏地,兀述峰臉色一變。這該死的範聞,肯定是誆了他,又拖他下水!
「我該知道?」龍薩齊蹙眉望他。
「這……這……那一天,範聞他要我將姑娘送進梅築裏……」述峰困難道。
「梅築!?」龍薩齊驚揚眼。
梅築一直以來皆是龍家主母的房室,現在他們把人送進那裏,不就是向龍家上上下下宣示,她是他將過門的妻子嗎!?
「那你們幹嘛不直接把她送到我房裏比較快!?」龍薩齊氣黑了臉龐。
「這……範聞是有那樣提起,可我想你們還沒成親,所以最後才……呃……」
驟見主子俊顏更顯難看,兀述峰是一臉的納悶。
「爺,我說錯話了嗎?」
「你、你們兩個實在是——」見他還一副不知不覺樣,龍薩齊怒得策馬狂奔。
那個女人憑什麽住進他的梅築!?
一回到行館,龍薩齊就疾步衝進梅築想趕走她。可,才進房撩開床幔,乍見俯臥床上、臉色蒼白失去意識的她,他欲衝出口的話頓然止住。
因背部有傷而臥睡床鋪的她,看來纖細贏弱,似梢有不慎,即有生命的危險。
剎那問,他心有不忍。
無法深究向來冷血的自己,何以會有這樣的婦人之仁反應出現,但他知道在她昏迷之時,自己也只能暫時容忍範閭與述峰替他招惹來的麻煩。
靜看著呼吸極淺,好似隨時就要斷了氣息的她,龍薩齊濃眉微擰。
他好像感受到她脆弱的生命正在一點一滴地流失,也感覺此刻的她就猶如風中殘燭,搖閃欲熄而隱隱牽動人心。
亦如深冬裏飄零之落花,惹人心憐,而攫住他幽沈目光……
◆◇
搖著羽扇,範聞晃進校練場,步向正練著劍術的兀述峰。
「早,武夫。」
看他一眼,兀述峰繼續練著自己的劍術。範聞會突然跑來這兒找他,準沒好事。
「述峰。」範聞再向前示好。
兀述峰哼出一聲。會這樣親切的喊他述峰,可見內情不簡單。
「兀公子。」始終得不到回應,範聞只得再陪上笑臉。
兀述峰冷眼一瞟。突然改口尊稱他一聲公子,可想而知,這事肯定是樁麻煩事。
「好兄弟,你可以理理咱嗎?咱已經無法可想了……」最後一招,偽裝弱者是也。
見範聞連好兄弟都搬出來了,兀述峰決定聽聽麻煩事到底有多麻煩——
「說吧,到底是什麽麻煩事。」
「不麻煩、不麻煩,這事一點也不麻煩。」
「是嗎?」他懷疑。
「當然,咱只是想請你再帶咱到火龍陣去一趟,如此而已。」
瞧,這事不麻煩吧。範聞笑瞇眼。
「再回火龍陣!?」兀述峰倏瞪雙眼,「你知道那裏有多危險嗎?」
「危險?會嗎?可那天,咱見你對那地形還挺熟的,不是嗎?」範聞懷疑他是嫌載他麻煩,所以才找藉口唬弄他。
「我是熟地形,但那地方還是很危險。」
「那咱們也只能請神明保佑了。」範聞雙手一攤,意即定要他帶路。
「我不去。」
「你非去不可。」範聞堅持。
「為啥?」
「因為咱想去找找冷姑娘她有沒帶嫁粧過來。」
「嫁粧?」
「就她那個世界的玩意兒嘛。」範聞沒好氣地敲他的頭。倘若他真能找到一件那世界的玩意兒來瞧瞧,那可夠他得意的了。
「你確定她真是另一個時空的人?」兀述峰對他的時空之說仍持懷疑態度。
「那當然,咱看人向來極準不會有錯的,再說她那天穿的衣裳質料,咱就沒見過,還挺新奇的。咱想,她就算不是穿越時空,可能也是他國來的……」
「姦細!?你的意思是說,她是敵國派來的姦細?」兀述峰一驚。
「哇,姦細可是你說出口的,不關咱的事,你可別想賴到咱頭上。」亂安罪名給未來的主母,重可殺頭吶。範聞瞪他一眼。
「走、走、走!咱們現在就快走。」想到行館裏可能藏了個姦細,兀述峰急忙拖著範聞快步往外走。
「哎,你這武夫,你是要拖咱去哪兒呀?快放開咱!」被迫三步當兩步跑的範聞,氣得猛揮扇打他。
「不就是上火龍陣去找證物嗎?」述峰行得更快,也將他拎得更緊。
「咦,你相信咱剛說的話了?」
「當然。」述峰應聲道。
「嗯。」範聞滿意地點著頭。這武夫還不難溝通,挺聰明的。
兀述峰一路拖著他進馬房,命馬童拉出愛馬配上鞍轡。
「所以我想……」回過頭,他一臉精明道:「咱們若想逮姦細,就得先找到有利的物證,才好讓她俯首認罪,你說是吧?」
「呃?」愕看前方魁梧的背影,範聞直搖頭猛搖扇揚風。
這武夫四肢發達、頭腦簡單,沒得救了……
原想帶幾名精兵前往支援搜索的兀述峰,在範聞因擔心人多嘴雜,且萬一讓他人拾獲異物而引發事端的憂心下取消。
與範聞共騎一匹馬,兀述峰控韁攬轡來到當日見到冷雪梅的位置。
兩人就冷雪梅當時所在位置,逐漸向外搜索近五個時辰。
就在兩人將放棄之時,前方一個閃著微亮白光的東西,讓兩人精神為之一振。
拾起它,看了看,範聞露出得意的笑。
「總算沒白費工夫了。」
帶著不屬於大皇,也不屬於他國的怪異鐵盒,兩人趕著在日落之前離開火龍陣。
「是不是現在就拿給爺看去?」
「還是等咱弄清楚了這是個什麽玩意兒,再跟爺說吧,免得咱們將破銅爛鐵當成了寶,讓爺給看笑話了,你說是吧?」笑掩心機,範聞輕搖羽扇。
呵,這新奇玩意兒是他先找到的,理當他先玩玩瞧瞧才是。
「嗯,說得也是,那就等你弄清楚了再說吧。」兀述峰沒有懷疑地信了他。
成功蒙過兀述峰,範聞喜孜孜地手捧新玩意兒,轉身就要快步回房去。
「那我就先去告訴爺,咱們找到這東西的事,你動作可得快點,別讓爺等太久了。」述峰一把抓回他,不放心的叮囑道。
「好、好、好,你放心,咱一定會快點玩……嗯……呵呵呵……咱是說咱會盡快搞清楚這玩意兒的,呵呵呵……」差點就說漏了嘴,範聞笑得好心虛。
◆◇
這一天,龍薩齊才出外回到行館,即發現行館內氣氛緊張,人人神色驚惶。
「爺,你、你回來了。」見他進門,王總管冷汗直流,趨步迎向他。
哎,這該如何是好呢?沒把未來的龍家主母照顧好,還教她飽受病痛折磨,眼看著就要小命休矣,這、這教他們這些下人該怎麽向主子交代呢?
唉,這下真的慘了。招來馬童帶走雷風,王總管苦著臉硬著頭皮再上前。
「爺……」不知道自首可不可減免刑罰?
「發生了什麽事?」揮去一身塵沙,龍薩齊擰眉看著遠處行色匆忙的丫鬟。
「這……」
「怎沒看到範聞和述峰?」他話題一轉。
「範爺人現正在梅築裏,而兀爺寅時就出門上鄰鎮請大夫去了。」
「請大夫?她情況惡化?」龍薩齊眼色微驚。
「回爺的話,夫人她已經醒了,但情況不——」
「就跟你們說她不是……算了!」龍薩齊不悅地截斷他的話,可,一見王總管一副天快塌下來的模樣,即氣甩袍袖,手一揮,「你剛說她已經醒了,這不是很好嗎?」
「夫人是醒了,可,情況卻很糟,範爺方才還說,若再找不出病症,夫人她很可能會撐不過今日……」王總管一臉害怕的看著他。
情況很糟?怎會這樣?龍薩齊聞言蹙眉不語。
旋身一轉,他疾步來到四周植有大片梅林的梅築。
遠遠地,他看到數名丫鬟在梅築裏進進出出,也看到範聞走出梅築往竈房而去。
「爺。」見主子迎面而來,丫鬟忙屈膝行禮。
「去。」他顏容酷寒,揮動袖袍,跨過門檻。
疾步行過屏風、珠簾,龍薩齊進到內房,看到一名丫鬟正小心翼翼解開纏繞在冷雪梅身上、染有道道紅色血跡的白布。
強忍胸口躁熱痛意,冷雪梅俯臥大床,左手緊抓身下白衣,遮蔽胸前裸露。
「冷姑娘,你再忍著點。」春兒謹慎撕下緊黏在她傷口上的布條。
「嗯。」緊咬唇,冷雪梅緊閉雙眸,強忍著胸口與背部的二重苦痛。
這時,注意到床幔外有人,春兒趕緊放下手中藥布鑽出床幔。
一看是主子龍薩齊,春兒看一眼床上的冷雪梅,即機靈地屈膝告退。
龍薩齊步上前,撩開床幔。
乍人眼簾的裸背,布滿了沭目驚心的血紅鞭痕。龍薩齊黑眸一暗。
調轉目光,他擰眉凝視俯臥在床,緊閉雙眸、緊咬下唇似痛苦不堪的她。
她醒了,但情況就如王總管說的……很糟。
她顏容憔悴,額際、臉頰皆布滿薄汗,早已慘白的容顏,如今也幾乎成了透明,教他……難以再坐視不理。龍薩齊擰眉,擡手觸上她光潔的額。
驀地,他黑眼一瞠。那自掌心傳來的高溫,簡直可比七月滾燙之黃沙。
「嗯。」似感覺到一陣沁心冰涼,意識有些模糊的冷雪梅,柳眉微微舒展,也輕呼出一口氣。
聽她吐出一口輕息,龍薩齊高揚濃眉,收回手。
只是他手才剛離開她的額頭,她兩道柳眉又緊鎖了……
「哎!爺,你怎可以直闖姑娘閨房,還撩開床幔這樣瞧人呢?咱都是要丫鬟在一旁看著、幫著,可不敢像你這般大刺刺的……」範聞輕松的嗓音自他身後響起。
「你給我閉嘴!」龍薩齊放下床幔回身瞪他,冷言直問她的病情,「說,她到底是得了什麽病?」
「這,咱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不是開了藥方,讓述峰去幫忙抓藥?」他一怔。
「爺,那只是咱看她直流熱汗,才開了幾樣藥材來幫她退火、降氣的。」
「你不知道她生什麽病,卻胡亂開藥給她?」龍薩齊倏擰濃眉。
笑看龍薩齊一臉難看,範聞輕搖羽扇,慢條斯理地繼續說著——
「咱也不願意這樣哪。可,這姑娘不開口,執意要教自己難過,那咱也只能冒險一試了。」
「範聞I:」
「爺若不信,不妨自己問問。」他手中羽扇指向床幔內因不適而蠕動著身子的冷雪梅。
「連個病情也問不出來?哼!」惡瞪範聞一眼,龍薩齊轉身看向床幔裏的冷雪梅,冷聲問道:「說,你到底生了什麽病?」
強忍胸口灼痛,冷雪梅困難地望他一眼,即斂下睫眸,沒有絲毫回應。
雖然才清醒沒幾個時辰,但從多名進出這房室的丫鬟言談間,冷雪梅已經知道他就是這宅子的主子,也是深受大皇百姓所敬重的將軍龍薩齊。
「我在問你話!」得不到回應,他顏冷語寒。
蒼白紅顏依然緊閉雙眸,沒有任何回應。
「不想更痛苦,就回答我的話,否則,我就教你生不如死。」一抹冷光疾速掠過他森冷的眼。
聽見他的威脅,一抹虛弱諷笑,緩緩揚上她的唇角。
「不、不必再麻煩了,現……現在,你已經成功了……」拿走可以讓她減輕痛苦的冷玉子後,她就已經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她不信他還有其他法子能讓她更痛苦。
「你——」他擰眉,不明白她話中意思。
「爺,你足對她做了什麽嗎?」聽聞她的話,範聞眼中有著疑問。
「鞭她算不算?」他回身冷瞪範聞一眼。
「可那也只是外傷,而且,咱知道,爺當時已經手下留情了。」範聞笑咪咪回道。
「胡扯!」龍薩齊臉色微變。
「哎呀,文人不打誑語。」範聞樂得拖兀述峰下水,「那天武夫告訴咱說,爺的勁道一個大男人都撐不過你十鞭了,若爺真要她的命,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家,哪還有命留到現在呢?」
「你、你們!誰準你們多話的!」無法駁斥,龍薩齊怒吼道。
這時,一道氣若遊絲的嗓音自床幔裏輕傳而來——
「我……我不需要你的手下留情,如果可以,你不妨現在就殺了我。」冷雪梅勉強張開漆黑瞳眸,望向床幔外的他。也許這樣,她就可以解脫了……
突地,再次竄上心口的灼痛,教冷雪梅痛苦地緊搗胸口。
「你真以為我不敢!?」
被拆了臺的龍薩齊,怒撩床幔,一出手就狠掐住她細白的頸子。
「思!」她緊咬唇。
「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走。」龍薩齊略加施勁,狠言道:「第一,你可以哀求我放你一馬,再合作點把自己的病況交代清楚,治好自己的身子,免得惹我心煩。」
「這好、這條路好,姑娘,你就選這條路吧。」範聞搖扇上前,笑臉望她。
緊擰柳眉,冷雪梅痛咬下唇,就是不說話。
「第二,就讓我直接送你下黃泉,省得你再找我麻煩!」見她依然硬著性子不說話、不求饒,龍薩齊怒得再施加勁道掐她的頸。
「那你還等什麽?」望進他看似兇狠的眼,她麗眸冷凝,拚著一口氣道。
如果可以,她也想再繼續活下去,但,她再也受不了這灼心的熾烈痛苦,現在她只求能盡快自這一切痛苦中解脫。
「嗯!」一陣蝕心灼痛,教她額際直冒熱汗。
冷雪梅痛得想蜷縮起身子,可才動了下身子,她背部傷口就已滲出些許血水,傳來一道道火辣痛感,教她痛得眼角淚光閃動。
忽地,在陣陣淚光中,冷雪梅意外瞧見龍薩齊係於腰間的龍玉,也看見那塊能減輕她痛苦的冷玉子就緊嵌其上。
頓時,一股求生意志教她微動手指,朝它緩伸而去。
她渴望它能像那天一樣,減去她所有的痛苦。可,擡眼凝進他冰冷的眸,想起他那天的殘忍與冷酷,她收回手,緊咬牙,斂下瞳眸,不再……癡心妄想。
發現她想觸碰他腰間龍玉的舉動,龍薩齊即記起初遇那天,她也是將冷玉子緊握在手中。
為確認心中想法,龍薩齊解下龍玉放進她手裏,凝眼冷視她慘白的顏容。
手中乍來的冰冷涼意,教冷雪梅忽張眸。望著手裏龍玉,強烈感覺到一股沁心涼意正襲上心頭,她不禁深吐出一口熱氣而斂下眸子。
注意到她氣息果真平穩許多,龍薩齊倍感驚訝。
穩下氣息,再張開眸子,冷雪梅仰首望他。她懷疑他真有這樣好心。
果然,她心中懷疑才起,一道冷笑已揚上龍薩齊的眼。
她需要這龍玉的事實,教他心生快意。
「求我,我就把它借給你。」傾身注視左手緊搗住胸口,右手緊握住龍玉的她,龍薩齊眼中有著絲絲得意。
想到她那天一再違逆他的命令,還動手反抗他對她的嚴懲,龍薩齊已等不及想瞧瞧她哀聲懇求他時的模樣了。
「爺,你想借姑娘什麽?」隔著一層床幔,視線受阻的範聞滿腹好奇的問著。
繞至龍薩齊身後,他踮起腳尖,採著頭想一窺究竟。
「看什麽!?」龍薩齊回首冷眼一瞪。
「唉,爺,你都看了這麽久了,那讓咱也看一下,無妨吶。」
「再看我就挖掉你的眼珠子!」
「哎,爺,你這不足……」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嗎?
「再說話,我就讓你成啞巴!」他冷眼厲瞪。
「呃!」再聽威脅,範聞笑臉乍失,忙以扇遮口,急速後退。
轉回身子,龍薩齊冷視趴臥床上的她。
「我說的話,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哼,經過這次事件,他就不信日後她還敢違逆他的命令,敢頂他的嘴。
「你……」凝進他冰冷眼眸,冷雪梅緊握龍玉的長指,青筋盡現,似想就這樣把玉埋握進自己的身子裏,好解脫胸口的燥熱與疼痛。她忍不住眼眶微紅。
她不想再嘗到那蝕心灼痛,她想遠離那痛苦……可,他競要她向他低頭……
「想借它,就快點,我可沒那閒工夫和你在這兒耗。」龍薩齊不耐地催促著。
「請、請你將它借給我……」不想看他得意的眼,雪梅別過臉,眨去眼中淚意。
轉過她已然恢復些許血色的清麗臉龐,龍薩齊惡意道——
「求人,就得要有誠意,還得直視對方的眼睛,這你部不懂嗎?」
「你……」緊握手中龍玉,她凝淚看進他無一絲憐憫之情的冷眸。
「還有,你剛才的聲音太小了點,我聽不見。」撇揚冷唇,他故意刁難。
「你……」見到他眼底惡意,一絲愴笑忽揚上她的唇角。
她怎會以為只要自己開口求了,他就會將他家的傳家寶玉借她呢?
為自己的愚蠢,冷雪梅嗤笑出聲。她還真是癡心妄想。
「你還在那摩蹭個什麽勁?想要我借你寶玉救命,就快點兒開口央求。」
「你……」聽見他再一次的催促,冷雪梅眸光黯下。
忽地,她掌心一偏,任由冰冷龍玉順勢滑落。
咚地一聲,玉,落了地。
不顧胸口再次翻湧的疼痛,冷雪梅勉強集中注意力,冷眸凝視他愕然的眼。
「你——」她的舉動教龍薩齊驚瞠黑眼。
霍地,他怒火心中燒。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跟我使性子!?」瞪著眼,他一把拐起她的手腕。
透過他粗大手掌所傳來的沁心涼意,教冷雪梅十分意外,身無冷玉子的他,竟也能減緩她的痛苦。
「哎!爺,你別這樣!」還來不及拾起落地的龍玉,範聞見狀,驚步上前。
想起那天爺指稱她偷了冷玉子的事,範聞已然明白,冷雪梅為何遲遲不肯說出冷玉子可以救她命的原因。唉,這姑娘性子實在是太倔了。
只是不管如何,日前他才卜卦出,她確是龍家的貴人,也極有可能是他未來的主母,那他怎能見死不救呢?救、救、救,他一定得出手相救才行。
「爺,姑娘她也只是想借冷玉子救命,你就不要再為難她,就爽快地借她嘛。」
「你說什麽,我為難她!?」範聞的直言,教他惱羞成怒。
「呃……這……呵呵呵……」驚覺自己誤踩了主子隱埋於身邊的無形火龍,範聞頓時笑得好不自在。
「滾開!」龍薩齊怒甩袖袍。
「哎,爺,姑娘現在可沒那個命再讓你玩,還請爺三思……」擺出一副慷慨就義模樣,範聞壯大膽子,硬是上前想隔開他。
突然,範聞誤碰了冷雪梅被扯出床幔的手。倏擰眉,他手勢一轉即替她把脈。
略通醫術的他,感覺到她體內一陣氣流翻騰不止。範聞神色頓時一沈。
「謝謝。」見範聞護著自己,冷雪梅心存感激,但卻也抽回了自己的手。
他的手雖和龍薩齊一樣冰涼,但卻對她沒用。
凝向他身後極為憤怒的龍薩齊,一絲無奈笑意揚上了她的眼。
斂下眸子,她輕聲嘆息。她的命,竟然就掌控在一個陌生男人的手中。
「誰準你如此護她!?」
「爺,姑娘她身子不適,你就不要……」
「滾!」沒讓範聞將話說完,龍薩齊怒得朝他提氣揮出一掌。
砰。為閃避那一掌,撞上一旁房柱,範聞哀聲叫痛——
「哎呦,爺,你何時變得如此……」粗魯。
「我要你求我!」不理會發出哀號的範聞,龍薩齊 回身,怒眼瞪她。
緊抿雙唇,她別過頭。
「還不說話?」施勁掐痛她的手腕,龍薩齊憤顏道。
他的緊掐教冷雪梅胸痛趨緩,可她的手腕好似就要被他折斷了……
忍住腕上的痛,她清冷瞳眸直視他陰寒且憤怒的眼——
「你要我說什麽?剛才我已經開口求了,但你執意刁難,再求,有用嗎?」
「你!?」他怒聲道,「既然都已經低頭過一次,那,再低頭一次又何妨?」
「那你不如殺了我比較快。」相對於他的憤怒,她顯得過於冷靜。
「你!?難道,你真要我動手殺了你!?」
驀地,一道微弱冷意,揚上她的眼。
「就怕你不敢呢,將軍。」不給自己留後路走,冷雪梅故意以言語挑釁。
「你!?」見她黑色瞳眸裏的冷然,再見到她蒼白如紙的臉頰,龍薩齊愕然發現自己競……真的下不了手。霍地,他手一松,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到底還在等什麽?快動手呀。」
才被甩開手,冷雪梅又痛得緊搗住熱氣奔騰的胸口。她情願他折斷她的手,情願他殺了她,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難忍的痛苦——
「動手啊你!」她痛得冷汗直流,尖聲叫。
遲遲等不到他該有的舉動,冷雪梅傾盡全身僅餘的力道,一把強推開還站在床前冷觀她痛苦掙扎的他。
「下不了手,就走!」她不要他看見她這模樣,不要他得意的無情旁觀!
狠眼瞪他,冷雪梅再也顧不得背上的血紅傷口而痛得蜷縮起身子。
「嗯!」那一再竄上胸口劇烈的疼與來自裸背的痛,教她狠狠地咬破了唇。
龍薩齊並非全然得意而無情的冷眼旁觀。即使痛的人不是他,但眼見她痛苦難耐而咬傷自己,他全身僵硬而難以動彈。
「你——」看著她的痛,他竟……感同身受!?
那一種突上心頭的異樣感受,教龍薩齊震驚且難以接受。
霍地,他身一旋,疾步往外走。
見他疾速旋身離開,範聞看了地上龍玉一眼,有些故意的高聲喊道——
「爺,別走哪,你的寶玉還……」
龍薩齊身子一繃,步伐頓止,回首惡瞪範聞一眼。
「嗯,爺的傳家寶玉沒事,啥事都沒有,還完好如初,靈得很呢,呵……」笑見主子冷眼瞪來,範聞藏起笑意,一派輕松搖著羽扇。
見範聞隱於眼底的笑意,龍薩齊憤看床幔後的她一眼,怒甩衣袖,轉身離去。
見他一走,範聞含笑拾起落於地上的冰冷龍玉。
真不知這爺是氣瘋了,還是急瘋了,人家冷姑娘也只是想要有冷玉子救命,而他竟連自己從不離身的龍玉也一塊留下……
忽地,範聞微揚鳳眼,打消想代為取下冷玉子,歸還龍玉的打算。
看著掌中以冷玉子為內圓的龍玉,他呵笑一聲,背過身子,即毫不猶豫地將整塊龍玉塞進床幔裏。
「呵,姑娘,咱家主子還是挺善良的,你說是吧。」他笑道。
強忍胸口的焚燒苦痛,冷雪梅直顫抖著。
她知道,她的救命寶玉就靜躺在床沿,等著她拿,等著她握。可,當她一想到龍薩齊方才對她的惡意刁難,她就不願意再碰他的東西!
緊咬紅唇,嘗著一再滲入嘴裏的血腥,冷雪梅倔傲地背過身子,拒絕再看向那一塊可以救命的冷玉子。
忍不住的炙心灼痛,教她緊搗住胸口的十指一再地顫抖著。
突然——
「咦,爺,你怎又回來了?」
聽聞床幔外範聞的驚疑,冷雪梅因痛而緊抿的紅唇,忽地諷揚起一抹笑。
當然是來拿回他的傳家寶玉。
「啊,爺,你怎又推咱了……哎!痛哪。」範聲哀叫著。
啪地一聲,白色床幔翻飛而起,在冷雪梅尚未有反應之時,那一塊龍玉已被人強勢塞進她胸前白衣裏。
冰涼的觸感疾速褪去她胸口的灼痛,但突然被人強掀開白衣碰觸胸前肌膚,俯趴大床面朝裏邊的冷雪梅,一臉羞憤,怒擡頭向外憤視而去——
是他!
「想跟我使性子,也得先保住性命!」他眸光森冷。原以為只要他離去,她定會拿過龍玉好減輕自己的痛苦。
沒想到,她的性子競剛烈到情願受苦,也不願再碰龍玉一下。
但,就可惜現在已由不得她不碰了。因為,她已經引起他的莫大興趣。
「你——」雪梅怔視他狂傲的眼。
「你的命,我要了。」俯視她蒼白卻盈滿怒焰的清冷麗眸,一抹詭笑忽地揚上他的唇角。有個這麽倔,又這麽冷的女人在身邊,似乎會很有趣。
「你!?」她憤言回道,「我的命是我自己的,不是你的!」
「不,在你拒絕主動拿它救命後……」微揚唇角,他動了動探入她衣裏的手中龍玉,「你的命就已經是我的了。」
「走開,不要碰我!」冷雪梅羞怒地掙扎著。她想揮開他霸住她胸前的大掌。
然,她的激烈反應,使得柔細肌膚與他粗糙大手緊觸摩蹭,教龍薩齊黑眼頓然一沈。
雖然她此刻傷痕累累,但她看起來依然冷麗動人,尤其是她那一雙漆冷黑瞳,教他似再也無法移開視線……
緩緩地,他罩上了她衣下的渾圓,輕柔地揉弄著。
「你的人,我也要了……」他唇角乍而高揚。
「你、走開!」他的侵犯教冷雪梅又羞又怒。
睇進憤瞪他的冷瞳,龍薩齊唇角勾揚,惡意地用力揉弄挑逗她胸前蓓蕾。
「放心,在你還沒法動之前,我不會太為難你的。」
「你!?」憤握十指,冷雪梅恨咬牙,
無力反抗的她,瞪著他黑亮而礙眼的眸,氣得全身顫抖。
「你要記住,從今以後都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子,要讓自己快些好起來,否則,我會十分樂意天天上這兒來……關照你這美麗的身子。」
瞧著她不知是氣紅了,還是羞紅了的美麗容顏,一抹邪意輕揚上他的唇角。
突然,一道掃興的嗓音自龍薩齊身後傳來——
「嗯……爺,你真要紆尊降貴來照顧冷姑娘?這不太好吧?」範聞說得認真。
龍薩齊一愣,倏收回手,怒旋過身,瞠眼瞪他——
「礙事!」
「咦?礙事?啥礙事啦?」未意會到他話中含義,範聞蹙眉望他。
唔,主子今天的性子,差也。
第四章
這天被派去鄰鎮辦事幾天的兀述峰,一回到高沙鎮,立刻進書房向龍薩齊回報處理結果。正事談完,範聞順口提起剛才路經大廳聽到家仆討論的事——
「爺,方才我在前面廳裏,看到幾名家仆圍著王總管問起何時回京的事。」
「我正要告訴你們這事。」端起參茶,輕啜一口,他說著已決定的事,「七日後就出發,等會兒你們就可以……」
「七日?」範聞停搖羽扇,蹙了眉。
「有問題嗎?」放下杯子,他揚眉看向範聞。
「咱是沒問題,不過咱擔心冷姑娘她會受不起這長途顛簸。」
「我見她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擰眉。
「冷姑娘看起來身子是好了許多,可,她還是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咱們這裏。」範聞委婉的說著。
聞言,龍薩齊擰眉沈默。他知道範聞口中的這裏不是指高沙鎮,而是他們大皇王朝,尤其在他們找到所謂的證物後,範聞更是頻頻暗示。
站起身子,離開案桌,龍薩齊步向窗邊,看向遠處那一片梅林。
還真是巧,她的名字裏竟有個梅字,好似這梅築就是為她所建的一般。
不過,冷雪梅?微微地,一抹笑揚上他的眼。真不知是誰人替她取這名字的,居然這樣地符合她的性子。只是,她真是來自另一時空的人嗎?
笑意褪去,他眼底有著疑惑。
他從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可她當時出現的情況,是真的有些異常……
「那東西你破解了嗎?」他回頭望向範聞。
「這……呵,快了、就快了。」範聞難得的苦著臉,乾笑著。
倘若破解了,他早拿出來現寶了,哪還會像現在這樣一直在傷腦筋呢?
那盒子上有太多的機關,害得他碰也不是,不碰也不是,就生伯一個亂碰,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也給碰掉了。
唉,早知那個鐵盒子會這樣教人頭疼,那日他就不貪鮮、貪玩了……
「就算冷姑娘身子還沒好,那也是沒法子的事,爺都已經決定了。」述峰道。主子既定的行程,任誰也不能耽誤。
「我看,範聞你就趁這幾天時間,好好的開些補藥……」
突然,龍薩齊回身,擡手制止他的話,轉問範聞——
「那你看,她還需要多久時間才能完全復原,跟咱們一塊走?」
「爺!?」述峰愣傻了下。
「這就要看……」拋給兀述峰一記笑容,範聞接口道,「咱想就再十天吧。」
突然——
「爺,你的傳家寶玉不見了!?」兀述峰驚指他腰問處。
聞聲,龍薩齊臉色微變。他將傳家寶玉借予冷雪梅的事,早在當日就經範聞的口傳遍行館上上下下,所有人也都因此而更加肯定,冷雪梅將是他龍家未來的夫人。
但先前被派往鄰鎮辦事的兀述峰,顯然一直在狀況外。
所以此時他的提起,無疑是在提醒龍薩齊,當天自己硬將龍玉強塞給她的事。
緊握拳,龍薩齊惡瞪著他。
「糟,爺的龍玉已與冷玉子合而為一,這一掉豈不是同時掉了兩塊I:」
越想越心驚,兀述峰神色凝重,雙手抱拳,正顏道——
「爺,你放心,我立刻就派人到四處搜索去!我相信……」
突地,啪地一聲,一柄羽扇直接巴上他的臉。
「你做什麽!?」撥開羽扇,兀述峰轉頭惡瞪一旁的範聞。
「沒。」看他一眼,範聞斯文一笑,搖著頭。
「爺,你別擔心,我一定會盡全力,找回那兩塊……」他話還沒說完,範聞手中羽扇再一次拍上他的臉。
「哎,有蚊兒。」揮揮羽扇,範聞笑著對他搖搖頭。
「範聞,你——」忍住氣,兀述峰繼續對龍薩齊說道:「爺,我知道這寶玉對龍家的重要,如果……」
啪!又是一聲。這次,中扇的是他的腦袋瓜子。
「範聞,你不要太過分了!」兀述峰生氣了。
「咱這可是為大家好,你才剛回來,什麽都還不知道,就麻煩你閉閉嘴吧。」
「現在爺的龍玉連同冷玉子都掉了,你還要我閉嘴!?」兀述峰齜牙咧嘴想動手宰了他。
「爺的龍玉沒掉,冷玉子也沒掉。」範聞搖了搖扇,也對他搖了搖頭,「它們只是被放到同一個安全的地方,如此而已,沒事、沒事。」
「不可能!就算冷玉子是放到安全的地方,還是給了冷姑娘保管,我都可以相信,但爺自個兒的龍玉是從不離身的!範聞,你怎可如此輕率大意……」
「就說是同……哎,你這武夫……」範聞頭痛的看著一直點不明的兀述峰。
他都說的這麽明顯了,要他不要再扯這件事了,這武夫怎就是聽不懂呢?
「我又怎麽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兀述峰氣道。
「好了!你們兩個想吵就到外面去,不要在這煩我!」薩齊一臉氣怒。
「爺,可是你的玉……」述峰瞠眼道。
「還不走?你是等著爺生氣,動手趕人是不是?」
緊抓住述峰揪住他衣襟的大手,範聞強拖著他出書房——
「走、走、走,跟咱一塊走,」
◆◇
半夜,一人影無聲無息地踏進梅林。
嘎。
來人輕推開梅築的門,穿過小廳進入內室,來到垂落於地的床幔前。
龍薩齊站立床邊,撩開床幔,靜靜凝看為避免碰觸背部傷口而近乎裸睡的她。
忽然,沈睡中的冷雪梅,微擰柳眉,動了動身子,微張星眸。
見她似就要醒來,龍薩齊疾出手,在她身上點了穴道,讓她繼續沈睡。
灑落一室的銀色月光,微微映亮她白皙睡顏,與半裸的身子。
她黑柔長發束於一側,睡顏靜謐宛如天上仙子。
有龍玉護身,她的呼吸不再像之前那般急促紊亂。
他看得出她已好了許多,只是他得拿回自己的龍玉,要不然,再讓兀述峰那樣大聲嚷嚷下去,不出多久時間,就會有人以為他當時急的都忘了寶玉可一分為二的事。
撩開散落在她白皙頸項的發絲,龍薩齊快速解下戴在她頸子的龍玉紅絲線。
解線之間,他意外觸到了她滑細肌膚。頓時,一股透心涼滲入他的指,直達他心問。龍薩齊黑眸一沈,轉手輕撫上她的頸。
可,龍玉一離身,遭點穴而沈睡的冷雪梅立刻掙扎了起來。
察覺到她的不對勁,龍薩齊擰眉快速取下龍玉上的冷玉子,再抽下紅絲線穿過它,重新係回她的頸子。
伸手扶擡起她臥睡的身子,龍薩齊直接將冷玉子貼至她的心口,直到確定她呼吸已然平順,才舒展了緊擰的眉。
才想抽回手,一道柔滑的觸感,教他幽沈黑眼頓然一亮。
置於她心口上的大掌,緩緩罩上她胸前飽滿的渾圓。
見慣了她鞭痕累累的裸背,他幾乎就要忘了她胸前肌膚有多細致柔滑了。
他不知道初遇那日,自己是不是真的如範聞所言,對她留了情,但,眼前原該白皙無瑕的裸背,因他的鞭打而血痕斑斑,卻是事實。
他相信再過幾日,她的身子應該就可完全復原,只是她背上的傷卻可能留下疤痕……
頓地,他眼睛二兄。驟然想起自己慣用的靈膏,龍薩齊輕放下她,疾速轉身回房,自貼身百寶箱裏拿出靈膏後,重回梅築。這藥應可快速愈合她的傷痕。
打開小巧的白玉瓷瓶,龍薩齊以指沾弄清涼膏藥,神情專注而小心翼翼地將膏藥塗抹在她裸背傷口上……
◆◇
數天後。
終於解出小鐵盒機關的範聞,一大清早即興匆匆拉著述峰直衝主子書房。
「爺,咱解開了、解開了!」
「大清早的,什麽解開了?」放下手中書卷,龍薩齊擡眼看向兩人。
「你瞧——」範聞得意洋洋地壓下剛剛才發現的機關,將小鐵盒湊向他。
看著範聞一再向他展示小鐵盒裏的怪異景象,龍薩齊頓戚新奇。
只是看到了最後幾幅,他微蹙眉。這殘破的宅子感覺好眼熟……
「爺,這應該是沒錯了,冷姑娘的確不是咱們這兒的人。」沒注意到龍薩齊的異樣,範聞興奮打斷他的思緒。
龍薩齊沈默。他不相信她真是穿越時空而來,可,見過數也數不盡奇珍異寶的他,卻從來沒見過這樣小的監牢。
小小一個監牢,居然可以關那麽多犯人,真是神奇!
「爺,咱們不如現在就去問問冷姑娘,這玩意究竟是個什麽東西,若行的話,咱們也做它幾個來玩玩。」見範聞玩得高興,兀述峰提議道。
「不、不,這萬萬不成!」範聞一聽,嚇得手一滑,鐵盒差點就落了地。
「為啥?」兀述峰不服地瞪著他。
「這還要問嗎?冷姑娘是穿越時空來到咱們這兒的,那她的東西就不應該存在才是,倘若咱們違逆了天意定數,那後代歷史豈不是……」
龍薩齊明白他的意思。
但為確定那鐵盒真是她的東西,龍薩齊仍帶著它同範聞與述峰到梅築找她。
身子才剛好些,不想再臥躺床上的冷雪梅,困難地挪身下床,緩慢步行到廳裏,坐到窗邊。
推開木窗,她遙望遠處淡柔的晨曦。忽地,冰涼的冬風襲窗而入。
這高沙鎮的清晨有些冷。閉斂睫眸,深吸一口冷空氣,冷雪梅靜靜感受著晨風的冰涼。
嘎——
聽到推門聲,她張眸回首。見到身穿華衣錦服、氣勢尊貴的他,踏進梅築,冷雪梅眸光清冷,面無表情地別過頭。
看著窗外一座假山流水,她忽地輕蹙柳眉,輕呼吸。
她為輕飄於空氣中一絲淡淡的男人味感到不解。這氣息就和她在夢裏呼吸到的是一樣的。
難道,這些天夜裏他真有到過她房裏?心中疑慮教冷雪梅不禁再回過頭,微揚柳眉望向他。飄向他腰問筆直垂落的龍玉,雪梅緩擡手輕撫著衣襟裏的冷玉子。
「已經可以下床了?」乍見多日來一直靜躺於床的美麗紅顏,此刻身穿一襲白梅點綴的淡色衣裳靜坐在窗前,一道笑意揚上他的眼。
看來,他的靈膏還真是有效。
雖然他大可將它交給春兒為她上藥,但,他卻寧願選擇深夜到訪,親自為她上藥。
究竟是何原因讓他有這樣的舉動,他並不想深究,不過,他的確喜歡在她沈睡時親密碰觸她身子的奇妙感覺。
「昨夜,睡得可好?」想起昨夜差點擾醒她的事,他唇角有笑。
隨著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他對她的興趣更是濃厚,甚至已經有了要她的欲望,
他真想馬上就看到她在他身下時的美麗,想馬上聽到她悅耳動人的嬌吟,就可惜,她傷勢未完全復原,現在還不能動她。
凝望眼前冷麗紅顏,一抹異樣光芒疾速掠過龍薩齊幽沈的眼。
見龍薩齊毫不理會旁人在場,目不轉睛地盯視著自己,冷雪梅既驚又愕。
因為近日來,她總感覺到,除了春兒以外,還有其他人在她身邊注意著她。
甚至,她還經常夢見,他就像現在這般地直盯著她瞧……
對上龍薩齊深沈而難以猜測其心中想法的冷厲黑眸,雪梅微擰柳眉。
有幾次她真的教那注視給驚醒,只是當她醒來,張眼一瞧,身邊並無他人,一連幾日下來,她不禁要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只是夢裏的感覺是那樣的真實,甚至她還可以感覺到那停在她頰上的冰涼,感覺到他修長手指對她的……
驀地,冷雪梅粉頰嫣紅,急別過頭,拒絕再與他對望。
「誰準你下床的?」見她別過頭,他笑意褪去,冷下臉。
「難道,我不能下床?」抑下眸裏的一絲異樣,她回眸冷問。
「現在天冷,你不能任意吹風。」邁步來到她身邊,龍薩齊勾起她的下頷,凝進她的眼。
「你……」他的關心,教雪梅微愣。
她以為他是想藉故找她麻煩,可現在他卻對她釋出善意?
「下次再想坐在這兒吹風,就替自己加件衣裳。」拿下置於一旁櫃上的白梅披風,他動手為她披上。
突然落下的溫暖,教冷雪梅又是一愣,而怔仰容顏望進他的眼。
雖然他曾鞭打過她,可現在他不僅擔心她冷,還溫柔的為她係上披風?
想到這幾日來,在這屋子裏進出的每一個人,都對她表現出善意,甚至盡心盡力的照顧著受傷的她,冷雪梅心情頓時激動不已。
她不懂,這兒的人為什麽都肯對她好,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因此而害到別人。
想起奶奶的疏遠與冷漠,想起她說她命中帶煞,注定害人,冷雪梅眸光一黯。
她不想傷害願意對她好的人,也不願見他們因她而受到任何傷害,她只能選擇遠離這些大皇王朝的人們。驀地,一絲無奈揚上她的唇角。
她從不接近陌生人,而討厭她的人,她從不讓他們靠近自己,也不想與他們有任何交集。可現在……就連善待她的人,她,也無法靠近……
看來,她是注定要孤寂一輩子了。
「不要碰我。」斂下睫眸,她擡手揮開他的手。
「你!?」她的舉動,教龍薩齊目光一沈,反手箝制住她的手腕。
「放開我。」她冷眸望他。
「要是我不放呢?」
「你!?」抽不回受制的手,冷雪梅忿忿地別過頭道:「碰我,對你沒好處!」
「我倒不這麽認為。」他幽深眸光梭巡著她的身子,唇角邪揚。
不明了他話中含義,冷雪梅緊抿紅唇,直視窗外方才升起的晨曦。
「轉過頭來。」見她再次忽略自己,龍薩齊黑眼一瞇,立即加重手勁。
冷雪梅痛得淚光閃動,卻仍執意不看他。
「敢違逆我的命令!」再次加重力道,龍薩齊咬牙,誓要她就此低頭,「要你正視我的眼,有這樣困難嗎?」
「你到底想怎樣!?」她倏地站起身,怒凝他的眼。
突然的起身動作,扯痛了她背部的傷口。她臉色一白,冷汗沁出額際。
緊咬著唇,她憤瞪著他,就是不示弱。
第五章
眼見兩人談話氣氛似乎不怎麽愉快,範聞一臉悠哉上前,緩和緊張氣氛——
「爺,你不是想問冷姑娘這鐵盒的事嗎?」
發現到她臉色頓然蒼白,意識到她是牽動了背部的傷,龍薩齊在冷瞪範聞一眼後,立即松開對她的箝制。
「坐下!」不想她再站著,龍薩齊拾手壓下她肩,要她落坐。
轉了身,他接過述峰遞來的鐵盒。
「那是我的。」訝見他手中物,雪梅微愣了下,繼而伸出手說道:「還我。」
「冷姑娘,你何不先告訴咱們這小監牢裏的那些人,究竟是犯了什麽罪?還有,為什麽他們人在裏邊,卻還一副不知道自己被關了的模樣?」兀述峰開口問。
「監牢?」看他一眼,她略過龍薩齊極具攻擊性的異樣眸光,輕聲道:「它不是監牢,它只是一臺數位相機。」
「但裏邊那些人……」
「那些人也不是被關,他們只是我在拍風景時,剛好人鏡……剛好經過,被我拍下來,如此而已。」
見三人還是不明白,冷雪梅擰眉再道:
「就像看到喜歡的山水風景,你們會想把它畫下來,但,我不會畫畫,所以我都是用這樣的相機把看過的山水風景拍攝下來。」
「冷姑娘,那你認為這玩意兒,咱們大皇做得起來嗎?」範聞湊上笑臉。
聞言,三人齊眼瞪他。
「哎,咱也只是隨口問問,別緊張。」見三人同時瞪向自己,範聞忙陪笑臉。
「哼,最好你真的只是隨口問問的。」兀述峰冷瞪他一眼。只是頭一轉,見到主子手裏那精巧的小東西,他忍不住也想問——
「冷姑娘,咱們大皇王朝物產豐饒,應該造得出這玩意吧?」
「你們兩個到底在說什麽::」龍薩齊出聲斥喝。
重敲兀述峰一記,範聞趕忙扯著他倒退幾步,免得惹惱了主子。
「可以把相機給我嗎?」來回看著三人,冷雪梅伸出了手。
範聞與兀述峰同時轉頭看向自家的主子。
「……」龍薩齊擰眉不語。久久之後,他遞出相機。
靜看著相機裏所拍攝到的風景,與一些路人甲,還有最後拍的幾張廢宅影像,一絲淡笑輕揚上她的眼。
這一切好似是個玩笑!
記得那天她人才在大陸雲南大理,可現在,她竟然已由二十一世紀穿越時空,來到這不可考的年代,一個她曾認為不存在的大皇王朝……
人生際遇真的難以預測,只是再怎麽難以預測,她也知道這臺二十一世紀的科技產物,絕不可能出現在這大皇王朝。
雖然這相機是唯一能證明她是真的來自另一時空的物品,她該留下它,但,她猜他應該是不會讓她保留……
「我可以保留它嗎?」看向龍薩齊,她眼匠有著奢望。
見到她眼底的渴望,不知怎地,他想答應,但卻也不想這樣簡單就如她的一葸。
「這玩意現在是屬於我的。」龍薩齊冷揚唇角,故意伸手要拿回相機。
「它明明是我的相機。」看著他,她冷冷地回了一句。
「在我的地盤上找到,就是屬於我的。」
「你根本就不講理。」
「在我這,我就是理、就是律法,如何,你有意見嗎?」龍薩齊冷言笑道。
「沒意見。」確定結果後,冷雪梅垂斂眼眸,當下有了決定。
深吸一口氣,趁眼前三人沒注意之時,冷雪梅忽然用力將手中相機重砸於地。
喀!生怕力道不夠,無法砸毀它,冷雪梅發狠的一把抓起一旁幾上花瓶,就想砸向落地的相機……
「你、你這是在做什麽!?」龍薩齊氣怒於心,強拐住她的手肘。
「啊,毀了、毀了,咱的新玩意兒就這麽被毀了……」範聞心痛地蹲下身子,看著與相機分了家的小黑蓋,「不知找鐵匠幫忙,可否修得好?」
冷雪梅一聽,臉色一變,立即撩起裙擺,一擡腳就想狠狠往地上相機重踩下去。
範聞見狀臉色驚變,忙將相機兜進懷裏,朝她伸出顫抖的指,指控著她——
「你、你……你一個姑娘家怎可以如此粗魯!?」
「你到底在做什麽!?」龍薩齊驚怒不已,憤而扯過她。
忍著背部傳來的痛楚,冷雪梅緊咬紅唇,別過頭。
「咱們快走吧。」眼見情形不對,兀述峰拉著範聞就想盡速離開梅築。
「哎,你拉咱做啥!?」見新玩意被摔得分家了,範聞心情極差。
「如果你想留下,那算我多事,我先走了。」看一眼主子已然變色的酷顏,兀述峰忙轉身閃人。
而隨他視線看去,範聞這才發現龍薩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而轉看被龍薩齊緊抓在手裏的冷雪梅,他不禁擔心起她的安全。
他這主子脾氣可壞透了,平時懂得克制倒還好,一旦真的生氣,就連當今皇上也得讓他幾分,而這冷雪梅可真是會給她自己找麻煩……
那現在他幫是不幫呢?
幫嘛,就怕他自個也惹上麻煩,不幫嘛,又說不過去。
頓時,範聞好生為難地看著她。
看看她,再看看已經奔出梅築的兀述蜂,猶豫許久的範聞,終於作下決定……
「武夫,你等等我哪!」緊抱懷裏的新玩意,他轉身追出門去。
擔心她歸擔心她,自個兒的命還是比較要緊。
而範聞一走,房室頓時陷入一片冷寂。
「說,你到底在想些什麽?又為什麽想把它毀了!?」薩齊憤聲道。
他不過是不讓她留下,又非不還她,她何必在他人面前這樣給他難堪!
「它不屬於大皇。」仰起沁有冷汗的容顏,她直視進他陰沈的眼。
「難道你忘了,你同樣也不屬於這裏!」他惡意提醒。
「所以,你何不也動手毀了我?」直言挑釁,她毫無畏懼。
「你就這麽想死!?」他恨得施勁再拐痛她的手,「活下來,很困難嗎!?」
來自背部的疼與肘上的痛,教冷雪梅額際冷汗直流,可她依然張大清冷眼瞳,回視他惡寒的眼。
「像現在這樣活著嗎?」她冷冷一笑。
「你!?」
「你過慣了眾人聽命於你的日子,也習慣了他們的服從,可很抱歉,我做不到,因為我一點也不想討好你。」
「你不要太過分了!」
他不懂,她為什麽就不能像其他人一樣頤從他,就一定要如此惹他生氣!
「不是我過分,而是我本就是這樣的人。」她笑凝他憤怒的眼,「你有你的性子,同樣的,我也有我的脾氣,要我向你低頭,很抱歉,辦不到,」
「難道你那世界的百姓,都像你這般惹人厭惡!?」他怒聲道。
惹人厭惡?入耳的批評,教冷雪梅冷冷一嗤。
「不,是我不管在哪裏,都像現在這樣的惹人厭惡,所以從沒有人敢像你這樣對我,因為他們厭惡我已經厭惡到了極點,這樣你懂嗎?」
龍薩齊為她出口的話而怔住。
「他們看到我,能跑的一定轉身跑,跑不了的,也會離我遠遠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龍薩齊擰眉靜待她的答案。
「因為我奶奶說,我命中帶煞,會克死人。」驀地,她綻放笑顏。笑出美麗,同樣……也笑出了悲哀……
「你……」他當然知道那句話的意思,但他以為她是在開玩笑。
可,這一刻,在她美麗容顏裏,他看見的不是她美麗的笑,而是那隱於她淒幽黑瞳裏的一絲悲哀。
「很可惜……」忽地,他松開她的手,轉而勾擡起她的下頷。
不明白他話中含義,冷雪梅眨去眼底絲微溼意,望著他。
「可惜,我這人命硬得很,就是不怕人克。」
「你……」突地,他酷冷俊顏在她眼前倏然放大,冷雪梅愕瞠雙瞳,腦海一空
吻上柔潤紅唇的蝕人心魂感覺,教龍薩齊心底漾起陣陣激情欲潮。
「你吻起來好甜,遠比那糖蜜還要甜……」他黑眼噙笑,唇角邪勾,極具誘惑地採出舌舔舐著她完美的唇形。
「你、你竟然……」回過神,冷雪梅羞憤至極,高揚手,即朝他怒揮而去。
啪!一聲清脆摑掌,當下打掉龍薩齊眼底隱隱閃動的一絲憐惜。
他俊酷容顏驟然冰冷森寒,教人不寒而 。
倏握雙拳,緊繃身子,龍薩齊緊閉薄唇,久久無法平息一再在他心中狂亂竄動的憤怒火焰。
從沒有人敢這樣惹怒他,也從沒人敢這樣對他不敬,而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競一再惹他、對他不敬,現在,她競還大膽地摑他!?
「找死!」無法抑下的憤怒,教龍薩齊怒揚大掌,想一掌就擊斃她的小命!
乍見他憤揚大掌,一絲驚嚇閃過她清冷的瞳。
緊握身側十指,冷雪梅緊閉雙眸,靜待大掌落下的那瞬間。
可,巴掌沒等到,她卻因一道意外力量而撲向一旁的圓桌。
「你、你想做什麽!?」冷雪梅驀睜黑瞳,驚回眸。
「想做什麽?想教你看清楚在我龍薩齊的地盤上,是誰在當家作主的!」
龍薩齊怒步向前,想將她逼進房裏,
駭瞠大眼,冷雪梅急閃過向她伸來的大掌,想奪門而出。
「春兒,救我!」一見到春兒正要進門,冷雪梅驚聲求救。
「冷姑娘!?」驚見冷雪梅一臉驚慌,才想挺身保護她的春兒,一見到龍薩齊,趕忙屈膝行禮,「爺。」
「出去,再把門給我帶上,沒我命令,不準其他人進來!」
「哎,爺——」明白他話裏含義的春兒,頓時一臉的焦急。
自從發現主子經常三更半夜出入梅築,又親自替冷姑娘療傷抹藥後,她就知道主子對冷姑娘是特別的。
可現在冷姑娘的傷還沒好,哪能……哪能……春兒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滾出去!」眼見一名丫鬟也敢輕忽自己的命令,龍薩齊心中怒火更旺。
「是!」頓見主子容顏變色,春兒嚇得只得趕緊轉身帶上門,倉皇逃離。
「你好樣兒的,居然連丫鬟也給我教壞了!」龍薩齊憤力扯痛她的發,強迫身前的她仰顏看他。
「哎!放開我!」她痛得淚水盈眶。
「放開你?你是在作白日夢嗎?」冷笑一聲,他即將她拖進內室。
砰地一聲,龍薩齊毫不憐惜地反手推她上床。
「不要!」意識到他想做什麽,冷雪梅臉色瞬間慘白。
「不要?等一下你就會黏著我,求我給你了!」他惡意言道。
單手制住她胡亂揮舞的手,龍薩齊迫她仰躺在大床之上。
將她雙手定在頭頂上,他動手怒扯她的衣裳前襟,剎那間,未裹抹胸的雪白身子,已毫無遮掩地展現在他眼前。
瞬間,他滿心怒火已轉化成陣陣情欲。
他要她為他綻放她的美麗,要她如他此刻情欲高漲……
「不、不要!走開、你走開!」受迫仰躺在床的冷雪梅,驚揮雙手掙扎著。
只是不管她如何掙扎,龍薩齊依然不動如山,「掙扎的好,如此一來,更讓我有徵服的喜悅……」
倏地,雪梅停止掙扎。
「你、你就是不願意放過我!?」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放過你?那得等我玩膩了你的那一天。」拾起身子,他吻上她的唇。
「你——」制止不了他對她的欺淩,她黑瞳噙淚,狠狠瞪他。
「到時,你就算跪著哀求我,我都不會再要你。」他眸光深沈。
「我就是死也不會向你屈服,更不會向你下跪!」她憤言道。
「是嗎?」他黑眼一瞇,「那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見她至此還想反抗,龍薩齊張口咬她的唇。
探出舌尖,他舔舐她唇上血腥,黑眸凝進她驚駭的眼。
「我不想再傷害你,但,你若膽敢再與我作對,就看我怎麽對付你。」特意放柔的嗓音吐出嚴厲警告。
忽地,看見床被上出現點點血跡,龍薩齊眼一怔、眉一擰,立即動手轉過她的身子,在她身下塞進柔軟的棉枕,強迫她趴臥在床上。
她背部傷口因方才的掙扎而滲出了血絲。
見到她背上的傷痕,他想就此住手,想待她身子完全復原後再要她,可,一想起她頻頻違逆他的態度,他就不想再繼續等下去。他要她現在就清楚誰才是主子,又該聽誰的話!
「你又想做什麽!?」她雙頰憤紅。
「你說呢?」強勢制住冷雪梅,龍薩齊在她還不及反應時,撩起她裙擺探手直入,硬扯下她腿間絲薄。
「不要!」雪梅驚瞠黑瞳,修長雙腿不住地踢踹著。
見她一再掙扎,龍薩齊因胯間欲望無法順利發泄而怒火狂揚——
「這句是你自找的!」在她來不及閃避的唇上烙下激情的一吻,龍薩齊貼著她的唇,笑聲揚道:「是從今以後,你就是我一個人的。」
「你——」她怒極了。
「我?我再也克制不住了……」他將碩大傲物緊抵在她幽徑入口,猛地挺腰貫穿她——
「啊!」他激昂硬物插入的撕裂痛感,教冷雪梅發出一聲慘叫。
「放松身子!」他雙手拄床,身子緊繃,低聲喊道。
喘著氣,咬著唇,她淚眼婆娑地狠瞪著他。
冷雪梅感覺到隨著他一次次的抽動,一股強烈快感漸漸取代了她所有的痛覺。只是,她無法接受這樣的自己!
知道自己的身子這樣輕易地就被他所徵服,一抹羞慚蒙上了她的眼。
怎麽可以這樣?她怎麽可以這樣接受他的羞辱!
「還好嗎?嗯?」絲絲汗水覆上他的額,他黑亮雙眼緊盯她緋紅的雙頰。
憤別過頭,冷雪梅拒看他的眼而緊閉噙淚黑瞳。
龍薩齊倏然黑眼一沈。她,依然想和他作對、依然不願臣服於他!
該死的女人!乍然升起的憤怒,教龍薩齊更加想徵服她。
而且,他不僅想徵服她的身子,還想得到她的心!
第六章
嘗過她一次後,龍薩齊似上了癮般,經常纏著她不放,無論她人在哪兒,就可見到他的身影。
而他一再的強索,教她背傷復原情況趨緩,預定回京日期也一再延後。
直到皇上久不見其歸來,才下旨將其速召回京,好商議國事。
接獲禦用金牌旨令,龍薩齊見雪梅身子也已日趨好轉,立刻命眾人整裝啟程回京。
一路上,一隊人馬浩浩蕩蕩行過林蔭郊道,路經官道,夜宿客棧。
而這一段日子下來,原一再拒絕他接近的冷雪梅,在自知敵不過他的霸意與強勢後,已不想再對他鄉說些什麽,一切皆任由他去。
只是,她仍冷眼瞧著他為她所做的事,冷眼瞧著他對她的噓寒問暖,也一再漠視他的示好與善意。她希望他會因這樣而自覺沒趣地離開她。
但是為了討好她而一再放下身段的龍薩齊,卻選擇包容她的冷淡。
雖然她的冷淡教他心情有些悶,可,有她在身邊,他卻也感到十分愉快。
自小到大早已見慣眾人逢迎諂媚的他,正因她的特別而微微地心動著……只是,見她再次因窗外景致而忽略他的存在,龍薩齊心裏頓有不快。
雙手交疊在窗子上,冷雪梅側顏趴著,凝看前方綠地與褪去炙烈金芒的日陽。
很難相信,她競可以親眼見到大皇王朝的美麗風光。
雖然這兒沒有二十一世紀的科技文明,沒有電視、電腦,也沒有電話,一切都是自然的,都是古意盎然的,但,她卻也極為習慣。
她不知道是該說她適應力強,還是該說這兒的人們,教她容易接受……
「咱們去騎馬吧。」一聲低沈嗓音突然自後傳來。
「騎馬?」冷雪梅驚回頭,怔愣地望他。
瞧見她眼底一絲晶亮,龍薩齊眼一揚,翻起一旁簾子噘口吹哨,喚來緊跟在後的愛馬雷風,再命馬夫停下。
待馬車停下,龍薩齊掀開簾子,翻身上馬。坐穩身子,他朝她伸出手。
「來吧。」身著錦衣勁裝,肩披黑色披風,頭戴玉冠的他俊酷懾人。
她伸出了手,卻因猶豫而停住。
「快上來,」他唇一撇,即出手緊握住她停於半空中的柔荑,一個施勁,將她扯上馬背。
「哎!」側坐的冷雪梅驚呼一聲,急伸出手,緊抓住他的臂膀。
「小心。」笑揚眉眼,薩齊將她緊摟在身前。
「你……」
「咱們騎馬去。」轉身交代王總管在前方鎮上酒館會合後,龍薩齊立刻扯動韁繩令雷風往另一邊的小徑奔馳前進。
不想讓自己成為馬蹄下的亡魂,冷雪梅只得緊攀住他的頸子、緊偎著他。
隨著駿馬馳騁,陣陣涼風掠過她的頰、她的發,她微仰臉龐,黑瞳深邃凝望著前方一片綠海。
「早知道騎馬可以讓你如此接近我,就算是三更半夜,我也把你給拖來了。」
突然入耳的取笑聲,教冷雪梅粉頰倏紅,又羞又氣的松開手。
「別這樣。」他出手制止她的動作,同時低下頭凝進她清亮的眼,「我喜歡你這樣的接近。」
「可我一點也不喜歡。」只是,不管她喜歡與否,不想摔下馬的冷雪梅,仍只得依他意思繼續攀住他的臂膀。
注意到他眼底莫名的光芒閃動,她粉頰微紅,別過頭,拒看他的眼。
近來,他總是拿那樣莫名的眼光看她,看得她一身不自在。
「無妨,我喜歡就行了。」他霸氣笑道。
突然,注意到她戴於胸前的冷玉子,因馬身奔馳而抖露於外,龍薩齊遂空出手拿起它,想將它放回她衣襟裏。
「你——」不知他意的冷雪梅驚得坐挺身子,緊抓住他想探入她襟裏的大掌。
「你……」見到她眼匠的驚慌,龍薩齊這才意識到她誤解了他的意思。
可,他忽而唇角邪揚,堅持採手進入。
感覺到冷玉子觸上心口的涼意,冷雪梅這才知道自己誤會了他。
驀地,她雪顏紼紅,「對不起,我以為你……」
「不要緊,為減輕你的歉疚,我很樂意一試。」
「你——」冷雪梅愕眼瞧他。
揚起輕佻笑意,薩齊一手扯住韁繩,一手攬住她纖細的腰,俯下頭吻上她紅潤的唇,輾轉地吸吮啃咬。
「嗯!你……」雪梅神情羞赧想推開他,可陣陣疾速掠過的涼風,提醒她兩人此刻正在馬背上,讓她不敢亂動。
「不想摔下馬,就別亂動。」黑亮眼眸有著戲譫笑意。
突地,他緊摟於她腰間的大掌頓然離去。
冷雪梅心一驚,急忙更加地偎近他,緊摟住他的頸。
「你故意的!」她麗眸一瞪。
「當然。」他揚眼一笑,「不這樣,我如何能這樣碰你呢?」
空出的大掌再次侵入她衣襟裏。
「你!?」雪梅為他此刻的打算而驚紅粉頰。
她是知道他的欲望一向來得快,也來得強,可現在還是大白天,他與她也正騎在馬背上,他怎能這樣大膽而放浪?
見到她眼底的驚慌與羞赧,龍薩齊勾揚薄唇,「只要我想要,不管咱們人在哪裏,都不是問題。」
「你——」感覺到隔著衣衫頂碰她腿的硬物,教她羞怯不已。
不想給她拒絕機會,龍薩齊唇角一勾,左掌俐落撐起她,同時轉過她的身子,讓她跨騎正面向他。
隨即地,他甩動肩上披風同時護住兩人,也遮住她因跨騎而撩高的裙擺露出的長腿。突然,嘶地一聲,他動手撕裂她腿間礙事的絲薄。
「你、你……」雪梅愕睜黑瞳,一臉驚羞。
「你不能拒絕我的需要,你,只能滿足我。」他黑眼沈亮,一手扯拉韁繩緩下駿馬奔馳速度。
見到他眼底的堅持,冷雪梅輕嘆了口氣。
她知道他根本不可能會接受她的拒絕。這段日子以來,她每一次的拒絕只會惹惱他,只會更加激起他想要她而不惜傷害她的決心……
而長時間下來,她已經知道該如何才不會讓自己太過難受。
「就當是我寄居在府裏的膳宿費用,是嗎?」她唇揚無奈。
「你!?」她的說辭,教他感到不悅。
「我是該認命,也該認清自己在這兒的身分。」她淡然一笑。
「隨你怎麽想!」惱怒於她的說辭,龍薩齊拒絕感受她話裏的無奈與淒怨,他要她緊摟住他的頸,雙腿也緊纏住他的腰。
龍薩齊扯動韁轡,令身下駿馬緩緩加快馳騁速度,兩人隨馬禦風而行。
在一望無際的青翠草地上,在微涼的風兒裏,隨著駿馬的奔馳,他一次次地頂刺著她……
◆◇
酉時,夕陽西下,天邊布滿絢麗彩霞。
背倚大樹席地而坐,龍薩齊手攬溫存後累得靜伏於他胸前沈睡的嬌柔,遙望遠方橙色天際。
脫離回京隊伍已近兩個時辰,他早該帶著雪梅盡速趕上王總管他們,可,他卻不忍擾斷她的休憩。
方才馬背上的激情,似累壞了她。俯視懷中沈睡紅顏,龍薩齊心生憐惜地在她額上烙下一吻。
突然,龍薩齊濃眉一擰,靜聽一陣夾雜於風裏的騷動。
輕放下懷裏的她,將手中披風覆蓋住她的身子,龍薩齊站起身子,擡手招來似也有所警覺而四處張望的駿馬。
抽出馬鞍側的一把利劍,薩齊黑眸陰沈,神情警戒,眼看四面,耳聽八方。
細數四周圈圍過來的雜亂步子,他確定對方有十二人,也肯定是敵非友。
果然,下一刻,十二名盜匪已自四面八方將龍薩齊團團圍住——
「大當家,是頭肥羊!」身材高大的盜匪興奮回頭叫。
「大當家,你看這公子哥兒身上穿的、戴的,可都是上等的好貨色!」
「哇!老大,你看這馬鐵定可以賣到一個好價錢。」小嘍羅繞著雷風打轉。伸出手,他想拍拍馬背,可,駿馬後蹄一揚,馬尾一掃,即將他踹得老遠。
「哎呦!」小嘍羅倒地痛叫,引來同伴一聲聲訕笑。
「老大,你就快動手做掉肥羊,不要再拖時間了。」二當家一臉不耐地催促著他。
「不成!別殺他,把他綁起來就行了。」
出乎人意料的,眾人口中的老大、大當家,竟是裏邊身材最矮小的麻花臉。
「大當家!」眾嘍羅不服叫道。抓人很麻煩的!
「你們瞧他一副就是富貴人家的少爺模樣,要真現在就殺了他,那咱們就只能賺他這一筆了。」
看眾人一眼,麻花臉一臉精明,續說道——
「如果可以活捉他,那咱們就可以再跟他家裏要筆銀子來花了。」麻花臉一臉得意的說著。嘿,矮歸矮,他還是很有腦子的。
「哇,還是大當家聰明!」
「那還不快點把他抓起來。」麻花臉站在最後方,指使眾人。
「是!」頓時,眾名匪徒蜂擁而上。
「大膽!」龍薩齊一聲厲喝,斥住一班匪徒。
仗著人多勢眾,十數名惡漢再一次快步逼近他——
「咱們就是跟老天爺借膽!」
眼見十數名盜匪先後向他衝來,龍薩齊看一眼覆於黑色披風下的身子,立即轉身將他們引離大樹。他希望可以不吵醒她,也別嚇到她。
在空曠的草原上,武功高強的龍薩齊手中利劍才揮出,立即劃出三道莫名殷紅。
眾人定眼一看,才知剛剛衝得最快的同伴,如今已成劍下亡魂,倒地不起。見狀,眾名匪徒個個瞠大雙眼,神色驚慌地快步後退。
「你、你們還不快點上,快呀、快點!沒俺的命令,誰也不準退,否則俺就宰了你們!」麻花臉怒得直跳腳。
「那再來就換你,如何?」龍薩齊冷著眼,將沾染紅血的利劍直指向他。
「你——」麻花臉嚇得腿軟。
「老大,你不要再猶豫了,快拿出你的秘密兵器來對付他!」頓時,群匪齊聲鼓噪。
「對呀,老大,現在就看你的了!」二當家故意道。
哼,要不是前幾次看他可以在不近身的情況下,替眾人簡單擺平幾頭肥羊,他哪有可能會讓瘦不拉嘰、又一跛一跛的麻花臉,當上他們寨裏的老大。
「好,就看俺的!」差點嚇軟腿的麻花臉,連忙掏出係在褲頭上的黑色武器。
見他手中黑鐵,龍薩齊微擰眉。那是啥玩意?
瞄準他,麻花臉按下機關,砰!一顆銅子兒倏地自管口疾速射出。
驚聞異樣聲響,龍薩齊一撩下擺,疾身飛離原地,順利閃過一顆銅子兒。
此時,遭異響驚醒的冷雪梅,忙掀開披風,愣看前方空地上正被幾名手拿大刀的惡漢團團圍住的龍薩齊。
愣了幾秒鐘,冷雪梅頓然意會到他們遭遇盜匪了。
只是薩齊持劍,他們拿刀,那麽方才那一聲巨響足什麽?為什麽她覺得有些耳熟?
驀地,冷雪梅黑瞳驚瞠,直視麻花臉手中的一柄黑鐵。那是槍!
大皇怎麽會有槍枝,難道……冷雪梅愕然想起曾持槍搶劫她的刀疤男。
難道,那一場爆炸也將他送來大皇了!?
「那是槍,危險!」驚急起身,冷雪梅撩起裙擺急奔向他。
「別過來!」
見她急奔而來,龍薩齊不知足該笑,還是該生氣。因為他的女人想救他呢!
「可是……」雪梅急止住步子。她不想添加他的麻煩,可是碰上未來世界的槍枝,她擔心就算他武功再高強,也會有生命危險……頓時,冷雪梅急紅了眼。
「他拿的是我那時代的槍枝,速度極快,你要小心!」
緊握身側十指,冷雪梅為他的處境而憂心。
想到他可能被槍枝擊中,甚至可能因此而身亡……一道寒意直竄她背脊。
不,他不能死!他……猛竄進腦海的意念,教冷雪梅頓然一愣。
他不能死?為什麽?他曾經鞭打她、甚至不顧她意願地強要了她,她應該希望他就此受傷、甚至是死去才對,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化解她一直積抑於心的怨恨與不甘。
那現在,他為什麽不能死?她為什麽要為他而擔心?難道,她喜……不!冷雪梅猛甩頭,搖去不該有的猜想。
不可能,她絕不可能喜歡上他,她只是……只是擔心他的死會改變大皇王朝的歷史!對,就是這樣!
他是大皇王朝的將軍,生與死對大皇定有著絕對的影響力。所以,現在他絕對不能死!忽略心底另一道強烈感受,冷雪梅為自己的擔憂找到完美藉口。
「美人兒,你懂得這玩意兒?」乍見冷雪梅,麻花臉一臉淫欲地直盯著她。
恢復冷靜的心,冷雪梅轉過頭看他。他不是持槍想搶她背包的那名歹徒。
「你怎麽會有這把槍?是誰給你的?」她不答反問。
「呵,告訴你也沒什麽關係,這是俺在一個死人身上找到的,他身上還有一些好玩的東西,如果美人兒有興趣,就跟俺回寨裏,俺可以拿給你瞧瞧,呵呵呵……」
死了?那個歹徒死了?冷雪梅不覺松了口氣。
只是,倘若她不是有冷玉子護身,恐怕也會像他一樣死了……手搗緊貼住心口的冷玉子,冷雪梅凝眸注視前方神色凝重的龍薩齊。
她的命,可以說是他替她延續的。簡言之,他對她有著救命之恩。
若不提初識時的誤解及後來強奪她貞操的事,當他肯拿出傳家寶玉借她,甚至因擔心她的倔強會害死自己,進而迫她收下冷玉,她就可以感覺到他並非是一個壞人。
雖然在借她寶玉時,對她有諸多的刁難,可是這些日子以來,她知道他一直克制著自己的性子,刻意地在討好她。
而春兒說他變了,變得溫和許多,兀述峰也說他變了,範聞更直言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般對待一個女人……想起之前幾人對她說的話,雪梅心口微悸。
要他那樣一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為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這樣放下身段,太難了。可,他卻為她這麽做了……
凝向他緊繃的酷顏,一抹淡笑輕揚上她唇角。
「雪梅……」訝見她突然綻放的清麗笑顏,龍薩齊心頭悸動不已。
映著落日柔美光暈,她美麗雪顏光華難掩,而每每見她一次,他就感覺自己對她的佔有欲又更強了……
凝進她清亮的黑瞳裏,龍薩齊感覺自己好似掉進了一個深邃漩渦裏。
「老大,你快把那個男的做掉,咱們也好帶美人兒回寨裏享樂去!」
「老大,咱們兄弟的幸福就全看你的了。」二當家戲笑。
「對、對、對!老大,二當家說的對,你就快快動手,不要再磨菇了!」
聽到有美人可抱,眾匪徒情緒亢奮,齊聲鼓噪。
一再傳來的淫笑聲,與他們眼中的煽情淫蕩,教龍薩齊黑眼倏冷!
「背過身去!」冷視眼前一班匪徒,他沈聲喝道。
他們沒人明白他話中含義,但冷雪梅了解。
「不要!」她知道他那一句話是對她講的,
但要她背對他,要她看不見他,要她不知道他的安危,她辦不到!
「呦!這美人脾氣還蠻大的嘛,嘿……俺喜歡,不錯,這樣玩起來才夠味,哇哈哈哈……」二當家的擦腰狂笑。
「二當家說的對,咱們兄弟就喜歡這嗆的。」眾人笑成一團。
「我命你轉過身去!」俊酷容顏緊繃,他絕不準她雙眼看見任何血腥,也絕不準有任何人、事、物,沾汙她的美麗!
「不要在這時候惹我。」轉眼凝進她漆黑的瞳眸,他嗓音輕柔,眸光危險。
見到他眼底的堅持,冷雪梅十指緊握成拳,終於沈默地背過身子。
龍薩齊倏回眼,冷視眼前還樂得直笑的一幫惡徒。
「等把美人帶回寨裏,大當家和二當家先上,再來就是俺了,哇哈哈哈……」
「還有俺、還有俺,俺排第四!」
「還排啥?咱們一塊上不就成了,哈……」
一句句不堪入耳的淫欲惡語,教龍薩齊全身盈滿憤怒火焰。
「想動我的女人!?」
龍薩齊黑眼森寒,手持利劍,運氣飛身旋起。
剎那間,一道銳利鋒芒筆直劃向前方一群不長眼的家夥——
「瞎了你們的狗眼!」鋒利劍芒挾帶一道冰冷嗓音,狠狠劃過眾人的眼。
突然,一道道殷紅鮮血自數人眼中噴濺而出——
「啊!」緊搗遭利劍劃瞎的雙眼,數名盜匪淒聲尖叫。
眼見數名兄弟雙眼鮮血直流,嚎哭哀叫,躲在最後面的麻花臉,瞪大雙眼,神情駭懼,一再地退後。差點踉艙倒地的他,及時記起自己手中還有個寶——
「你、你要是敢再、再靠近俺、俺一步,俺、俺就送你上西天!」一看龍薩齊一再逼近,麻花臉聲音抖手也抖。
「我就看你有何能耐!」劍尖一挑,他向上一躍,朝他疾速逼近。
見他疾身飛來,麻花臉嚇得食指急忙一扣,朝他射出一發子彈!
砰!
想起雪梅之前的提醒與交代,龍薩齊身一閃,順利避過一次,
而聽到槍響,冷雪梅心驚地疾旋過身。見他平安無事,她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看到他真的躲過子彈,麻花臉嚇得連連開出三槍,卻都被龍薩齊順利閃過。突然,他急中生智,將槍口轉了向——
「再逼俺,俺就殺了她!」麻花臉說得嘴角直顫抖。
冷雪梅頓然一驚,倏轉頭看向持槍慢慢靠近她的麻花臉。
「你敢!?」龍薩齊腳步驚停,身子緊繃,憤眼瞪他。
見他不再逼近自己,確定冷雪梅是他的弱點,麻花臉一臉得意地站定腳步。
他抖著腿兒,將槍口瞄向怔眼愣望的冷雪梅,笑呵呵看他——
「你傷了俺那麽多兄弟,你就看俺敢不敢。」
「大膽!」龍薩齊怒火焚身。
「要俺放過她可以,不過你得把身上財物都給俺留下,跪下給咱們兄弟磕個響頭,再弄瞎自己的眼,再學個狗爬給咱們兄弟消消氣。」
然後他喂他吃銅子兒。哇哈哈哈……想到得意處,麻花臉單手擦腰猖狂大笑。
「你!?」倏握雙拳,龍薩齊恨咬牙。
「要就快點跪下,否則,俺手一酸,一個不小心……」
「你!?」見他直對雪梅晃動槍枝,龍薩齊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你武功高強可以閃過這無眼的銅子兒,可她一個姑娘家柔柔弱弱的,俺要是真喂她吃這銅子兒,到時你可得到閻羅王殿找人去了。嘿、嘿、嘿……」
「你別傻了。」冷雪梅忽而一笑。
「你!?男人談正事,你一個姑娘家在這插什麽嘴!」麻花臉啐道。
「我是好心想告訴你,以他的身分、地位與性子,是不可能接受你的威脅,你別浪費唇舌了。」要龍薩齊為她向一班匪徒下跪?冷雪梅嗤笑一聲。
若他一名堂堂護國將軍真為她雙膝落地,代她向賊人求饒,她也瞧他不起。
「哼,就算是天皇老子來了,咱也一樣沒看進眼底!」麻花臉嗆聲道。
「難怪你有膽子,敢惹我龍薩齊。」龍薩齊冷揚唇角。
「龍薩齊!?你是護國將軍龍薩齊!?」麻花臉霎時白了臉。
這時原倒地搗著眼打滾哀叫的眾匪徒,一聽到他的名諱,嚇得立刻爬起身子四處奔竄逃跑,頓時,現場一片混亂,互撞淒叫聲不止。
「原來,你們還知道本將軍的名號。」冷看慌成一團的瞎眼盜匪,他冷笑一聲。
慘!得到應證,慘字直接敲進麻花臉的腦袋瓜子裏。
這下可糟了,他運氣居然這麽背,競惹到響叮當的大人物,這該怎麽辦才好?
麻花臉頓時慌了手腳,想直接跪地求饒。
只是想到萬一被押送進衙門,也是死路一條,麻花臉當下決定一不做二不休,不留活口,避免後患無窮。
意識到自己可能會被惡人挾持,冷雪梅疾旋過身,奔向大樹後。
見她轉身逃跑,原想先解決龍薩齊的麻花臉,心一慌即重新將槍口對準她。
「想跑!」擔心被她逃掉,麻花臉食指一扣,一顆子彈疾速射出,砰!
驚見麻花臉朝雪梅背後擊出一槍,龍薩齊心口一緊。
「危險!」龍薩齊倏地腳尖一點,施展輕功朝冷雪梅疾奔而去。
聽聞槍響與他急聲喊出的警告,冷雪梅步子乍停,愣旋過身,即見麻花臉向她開槍,而他……神色凝重地朝自己飛身而來?
張開有力臂膀,龍薩齊緊緊地摟抱住她,將她撲倒在地,引得她身後一陣疼。
突然,一聲悶哼自他緊閉的唇間清楚逸出。龍薩齊蹙擰濃眉。
見狀,麻花臉把握機會再朝兩人射出三發銅子兒。砰、砰、砰!
聽聞槍響,龍薩齊未敢大意,立即頭也不回地摟起冷雪梅,躍離原地。
「沒事吧?」落了地,他凝眼看向她。
「沒、我沒事……」他竟不顧一切救她?冷雪梅無法抑制自己的心跳急速躍動。突然,她發現他胸前有鮮血泛出!
「你受傷了!?」她愕瞠黑瞳。
「不礙事,你沒事就好。」安了心,龍薩齊深呼一口氣,轉過她身子,「聽話,不要再讓我分心。」
站挺身子再深吸一口氣息,龍薩齊穩下微激動的心緒,倏旋過身狠眼看向麻花臉。
此時,愕見他輕易躲過數發銅子兒,麻花臉嚇軟了腿,臉上血色急速褪去。
不想就此放棄,麻花臉緊抓住最後一線生機,抖著手再朝挺立前方一身威凜的龍薩齊,射出最後一發銅子……砰!
一切似乎都在瞬間發生,龍薩齊身形一晃,劍一蕩,即朝麻花臉揮劃出手中利劍——
「敢動我的女人!?找死!」森冷話語才落,麻花臉已鮮血四濺,痛聲哀號。
冷揚薄唇,龍薩齊手腕一轉、推前,手中長劍已刺進匪徒心口。
手一收,抽回長劍,他身形驀然一晃,步子踉艙。
以劍抵地,龍薩齊僵著身子,緩緩地,他擡手搗上胸口,絲絲冷汗沁出他的額際,一抹殷紅也自他胸口泛開……
一旁的冷雪梅抿緊紅唇,眸裏有著掩不住的焦急與擔心。她希望能盡快聽見他說一聲沒事。
可,她聽見風聲、鳥鳴,就是聽不見他一聲呼喚。
太過沈寂的氣氛,教冷雪梅再也無法靜心等待,而急站起身轉身尋他,
回身見到他正朝她一步步行來,雪梅微微松了口氣,只是當她發現他胸前鮮血直淌,染紅他一身錦袍,她黑瞳怔張而駭然——
「你!?」急奔上前,雪梅擡手緊搗住他不斷泛出鮮血的傷口。
她知道他身中的這一槍,是剛才為救她而替她擋下的。
驀地,她紅了眼,任由絲絲水亮蒙上她漆黑的瞳。
「別緊張,不礙事的。」擡手搭上她的肩,他強忍胸口痛意,勉強對她一笑。
「對、對不起……」見他為自己而受重傷,冷雪梅情緒激動。
「沒關係,只要你沒事就好……」
「你……」那一聲只要她沒事就好,教她懸眶晶淚悄然落下。
他可以不要理會她的危險,甚至,在她成為槍擊目標時,他也可以趁機對付那名盜賊。可是他的選擇竟是先救她……不顧自身危險的先救她……
她該怎麽辦?面對他更甚於性命的珍視與在意,她,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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