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家不遠處,我的腳程可及溫哥華的城南河畔,那河;菲沙河,可遠觀也可近睨,我總愛去坐在河畔,有些距離地遠眺拖船拉著整排整排的浮木,彷似看見童年裡的我正站在愛河畔看著拖船拉木的印象.
喜歡就坐在這裡不為別的,其實就是望著菲沙河發楞.
發楞其實是很好的活動,以我這樣腦子常常不知怎地自動休息的人,刻意兩手空空地去看河,是件好事!
過去,每每去旅行,總會塞幾本書在背包裡面,結論是,總是無法全部看完,想來是,每日的奔忙行程、趕車、欣賞風景、與遊人交際之類的,晚間即使有剩餘的氣力,也大約只足夠將身子拉進床鋪,一日到此為止,甚至,提支筆來寫遊記都是粗草的龍飛鳳舞紀錄,旅行,是休旅,也是有匆忙的.
前些日,開始閱讀蔣勳老師的「美的覺醒」當床邊故事,本想帶到河邊去的,一念之間,將書留在床頭,逕自前去河畔.
又走到同一個讓我會回想起童年的地方.
那時的我,算是家族裡最年幼的那一個,還集聚著家族長輩的疼寵,記得那時,每去探望奶奶,總是住在爺爺留下的木造屋社,印象中,還年輕的奶奶總愛摟著我們這些孫兒們睡著打盹,奶奶豐腴的胸前總可以聞到疼愛的味道,那時,家族裡的哥哥姐姐們雖也待我極佳,但總礙於我太年幼,他們的探險行動總將我排除,長輩也不讓他們帶我到處跑.
所謂的探險,在我看來是這樣的,有很大的刺激存在.
在我進童蒙教育之前,台灣尚未有豐富的社區硬體設備,孩子有的就是鄰居、鄰居孩子和大自然.
那時,奶奶就住在愛河畔,每次去探望奶奶,我最愛站在奶奶家的小巷口看著拖船拖拉著整排整排的浮木往港口滑去的畫面.
同盟路在當時是不存在的,有的只是足夠一人行走的寬度,哥哥姐姐們總捨棄走街道,就愛走這條窄路前去小姑姑家,然後再到鄰近的國小去玩.
有一日,我一人又落單了,也記不得從哪裡找到了一支枯枝,就當它是我的駕鞭,興奮又害怕地走到河邊的窄路;僅容一大人肩寬,那河邊總緊緊靠著的是一大排的巨大浮木,當時的對岸對我來說,恐怕有看長江對岸那般的遙遠.
踏出第一步的時候,記得腦子裡想著的是,萬一,我掉進了河中,恐怕會立即被捲滾到浮木之下,那麼,即使我能呼天喊地也無人能在第一時間來救我,更何況,我一點都不識水性.即便如此,我還是踏出第一步,駕著枯枝,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跨一步,心臟就震動一大下,依然是興奮與害怕的勇往直前,一步又一步地,終於走到小姑姑家的! 那條小巷.
以現在來回想,相信走到小巷的剎那,我肯定發揮了無影腳的功力,立刻將自己飄進巷裡,自然是帶著前所未有的驚詫與信心.
我辦到了,探險成功!
事隔多年,怎也想不起來,我是怎麼結束那一日,大人和哥哥姐姐們可有對我的勇氣嘉許過,那次的經驗卻讓我每每走在河畔;無論是在亞洲、歐洲還是美洲的旅途中,只要有河畔的地方,就會想起我人生中的這一筆豐功偉業.
而今,在菲沙河,這條有我童年中相同的拖船與浮木的場景中,體會了一種美麗,就像前一夜所閱讀的「美的覺醒」,如同蔣勳老師所傳述的要去感受生活中的大美與小美,我們的生活中確實處處皆是美,在小處中去細心感受與享用,一樣有美的存在,前一夜書裡的文字印在河流的波上,不必將書帶在身邊,也感受到平凡生活之美的艷麗體驗,僅僅是這樣望著河發愣.
發愣是美的,在發愣中的意識,還可以靜靜地體會身邊的空氣.
這樣,在心中紀錄發愣感受,再付諸文字作一番緬懷也很美.
我在河畔,回憶著已逝的奶奶、記憶中的愛河與我的童年創舉,觸動了一次美麗的覺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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